我怕你个锤子!横竖都是死!
我抬起头,迎着他那能冻死人的目光,脸上湿漉漉脏兮兮的,却突然扯开嘴角,冲他露出了一个极其突兀的,甚至可以说是灿烂的、带着浓浓挑衅意味的笑容。
“王爷怕的,”我的声音也不大,甚至有点沙哑,但每个字都咬得清清楚楚,带着笑,也带着刺,“不是我告状——”
我甚至还晃了晃手里那块脏兮兮、湿漉漉的破布,炭灰混着雨水,晕开一片模糊的墨色。
“——是这天下女子,终有一日,会信我赢。”
空气死寂。
他站在那里,像一座黑色的山。帷帽的阴影遮住了他大半张脸,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觉到那两道目光,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锐利得仿佛能剥开我的皮肉,直看到我最深处的灵魂。
他没有说话。
一个字都没有。
外面的雨声好像更大了,哗啦啦的,砸在屋顶,砸在地上。
突然,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划破黑暗,瞬间照亮了破败的织坊,也照亮了他隐在阴影里的半张侧脸。冷硬,轮廓分明,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雷声轰隆滚过,震得地面好像都在抖。
闪电过后,视野重新陷入昏暗。
他依旧沉默地看了我片刻。
然后,毫无预兆地,倏然转身。
玄色大氅在雨中划过一个利落的弧度,带起一阵冰冷的风。
他一步踏出织坊破门,身影迅速融入门外铺天盖地的雨幕之中,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那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残留在这片空气里,久久不散。
我僵在原地,跪坐在冰冷的泥水里,手里还死死捏着那块湿透了的“状纸”,粗糙的布料边角硌着掌心。
噗通……噗通……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疯狂跳动的声音,快得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织坊里安静得可怕。
哗啦啦——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像是要把这肮脏不堪的世界彻底冲刷一遍。
3 织坊夜雨
第三章:公堂激辩
天还没亮透,我就被两个粗壮的婆子从湿冷的草席上拖了起来。王嫂惊恐地看着我,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冲她极轻微地摇了下头,用眼神示意她别怕。
手里的“状纸”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浸得模糊不堪,但我攥得死紧,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被推搡着押往府衙。一路上,早起的小贩和行人对着我指指点点,目光里混杂着好奇、怜悯,更多的是麻木。衙役嫌弃地捏着状纸的一角,仿佛那是什么污秽之物。
公堂之上,“明镜高悬”的牌匾擦得锃亮,反射着清晨微弱的光。端坐其上的知府却是一脸的不耐烦和宿醉未醒的浮肿。王嫂那个杀千刀的前夫,人模狗样地站在一边,穿着体面的绸衫,嘴角藏着一丝压不住的得意。
“刁妇张氏!”知府根本懒得听王嫂磕磕巴巴、语无伦次的哭诉,惊堂木一拍,声音刺耳,“既已休弃,安敢纠缠不休?嫁妆田产自是夫家之物,岂容你觊觎!来人啊,把这无知妇人轰出去,再敢喧哗,大板伺候!”
王嫂“噗通”一声瘫软在地,面如死灰,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她那前夫嘴角的得意几乎要满溢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