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里的黎明,从不照亮女人的生路。
2004年,我出生在一座大山里。
3岁那年,弟弟的出生让我有了名字——王安子。
奶奶说,这名字能“保佑弟弟”。
可我知道,我只是“小烂货”,是“赔钱货”,是爹奶眼里迟早要卖出去换彩礼的牲口。
我的妈妈有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到那天,鲜血染红了她的眼睛。
然后我第一次看见太阳,长在她的瞳孔里。
1
我有名字了,我很开心,跑过去告诉了被拴在炕上的妈妈。
我怯生生告诉她,我叫王安子。
比隔壁赵婶子家的大丫头赵贱女和小丫头赵贱妮的名字好听多了。
我以为她会高兴一点,没想到妈妈听见我的名字,突然笑了,眼睛里的泪却更多了。
三岁的我不懂妈妈苦涩笑容,直到成年我才懂得当时她眼里溢满的不是眼泪,是绝望。
有弟弟后,爸爸和奶奶不再骂妈妈是赔钱货,但还是把她锁在屋子里不让出来。
我,弟弟和奶奶睡一个屋,她俩睡炕,我睡地上。
还好这时候不是冬天,夏天虽然夜里很凉,但紧紧身上的衣服能睡。
在晚上,弟弟总爱哭,我必须在听到弟弟哭声时立马翻起来照顾他,不然奶奶的拳头就会落到身上。
今晚,弟弟又哭了,我赶紧翻起来熟练地抱起弟弟哄他:“耀祖乖,不哭,喝奶奶……。”
房子里有个炉子,热着羊奶。
虽然我的动作很快,但奶奶还是生气了不耐烦地骂道:“你个小烂货,没用的贱丫头,大晚上的吵得俺不安生。”
我不敢说话,赶忙拿起羊奶喂耀祖,悄悄睨了奶奶一眼,看她躺下了,立刻松了口气。
刚把耀祖放到炕上,鼻尖传来一阵恶臭。
2
耀祖拉了。
我最怕他晚上拉臭臭。干净尿布放在脚边的竹筐子里,我拿了一片给他换上,然后要把脏尿布洗了。
我讨厌洗尿布了,即使是夏天晚上的水冰得直刺进骨头里,洗完手都麻了。
之前我把脏尿布留到白天洗,奶见了差点打死我,之后几天左胳膊往高抬一下疼得厉害。
今晚的月亮格外圆,我出门到河边把脏尿布放在河边一块光滑的大石头上,手舀水打湿尿布用力搓洗。
好冷,我手洗了几下没知觉了,山沟沟里晚上爱起风,带着凉气的风钻到裤腿里再窜到胸口,好冷好冷。
在赶在冻死过去前,我拎起尿布撒腿往家里跑。
直到我钻进土屋子里没了风吹才感觉身上慢慢暖了点。
“死丫头片子,赶紧翻起来就知道偷懒。”奶在我的腰上用力踢了两下。
我的魂像是飞出去了,过了好一会子魂回到身体里,才觉到腰上的疼。
“奶,俺起来了……”我嗓子里像含了把沙子,一说话磨得剧疼。
我左手不能用力,我借着右手撑起来,早上的太阳晃得眼睛疼。
我个太矮,奶嫌弃我不中用,做饭都是我给她打下手。
一锅炒洋芋好了,她给我盛了一碗叫我给妈送过去。
3
我端着碗,小心推开木门探头往里面看了眼,妈妈在炕头靠着。
木门“吱嘎”一声,妈妈脑袋一转用她黑漆漆的眼睛盯着我。
我咽了口吐沫,小声说:“妈,吃洋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