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以清不说没事,一说气得叶浩民直抽抽:“大姐!我真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你在孩子面前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厉母神情讪讪,让他逼问得挂不住脸。
且不论以前怎么样,叶浩民这回确实有心想要帮忙。
他们全家下乡后,房子也好,家当也好,全都会被国家收走。
房子是国家分的,要收厉母没意见。可厉家大多半家当是厉仲山爷奶留下的,即便他们老了用不着,总得替仲山的孩子考虑考虑。
想当年,厉仲山爷奶是资本家,也是家底丰厚。厉海弃商投戎,把大半家产都换成了枪支弹药、药品物资。
要不是厉仲山奶奶勤俭持家,从手指缝里强留下一二,哪还能有给林萱的大金镯子呢!
厉家的男人心里装满家国天下,把一切都奉献给了国家。
临了了,她想把仅剩的家产留给孩子,总不过分吧?
虽然叶浩民之前确实是让人齿寒,可厉海没有叔伯兄弟,这关头能托付的人选就只有他了。
念及此,厉母想服个软,安抚他两句。话到嘴边,听到林萱冷笑一声。
[帮忙?厉仲山这个舅舅可真不是东西。说话和唱大戏一样,那么爱演,就该给他搭个戏台子让他上去唱。]
厉母眉头一皱,朝林萱瞥了过去,心里怪不舒服。
叶浩民怎么说都是长辈,她这当小辈的,嘴上怎么能这样刻薄。
却见林萱借着厉仲山阻挡,背地里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明面上说帮忙,谁能猜到他暗地里是想拿厉家的财产去养寡妇?等他老婆发现了,还要把这口锅盖回到厉仲山脑袋上呢。]
厉母表情凝固了,难以置信地瞪向叶浩民。
厉以清暗戳戳兴奋起来,一眼又一眼地瞥着林萱,恨不得扒住她的嘴让她多说些。
她舅舅乱搞男女关系!
还是个寡妇!
这八卦可够劲爆的啊!
厉仲山不着痕迹地往林萱腰上推了一把,淡淡给她递了个眼神,让她回房间。
林萱会瞪他一眼,心说厉仲山这是干嘛呢,怎么还不如厉以清!叶浩民都把她说成什么样了!他不知道护老婆也就算了,还想把她支开。她才不窝窝囊囊吞声咽气!
厉仲山手掌停在林萱后腰,隐约心生歉疚,厉母一细想,更觉过意不去。
人好好的姑娘,挺着肚子跟他们同甘共苦。
厉父之前的下属都说,他们家这个儿媳没娶错。看上去娇滴滴,人却有情有义,有骨气得很,怀着孕在里头吃尽苦头,却硬是没如了那些人的意。
不比一听说厉父遭难,连亲姐姐都避而不见的人强?
再说了,林萱刻薄叶浩民,是因为叶浩民骂了她生气吗?
不是!
她是气叶浩民准备骗走厉家的钱,以后还会借此坑害厉仲山!
想明白这点,厉母的心立刻偏到了林萱这边。
“浩民,我没在孩子面前说过你,也和你是什么人没关系。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萱萱从家里出事到现在,她与我们齐心协力,共渡难关,没有一个人能挑得出她的错!”
“你了解萱萱吗?萱萱嫁进门三个多月,你见过她几面?厉家一出事,你就着急忙慌地先上门找她的茬,往她头上盖屎盆子,让叶岩搜她的房间,你觉得合适不合适?”
“以清话糙理不糙。让人听说你做的事,知道的呢,说你热心帮厉海。不知道的,得骂我背后使坏,想拿萱萱当筏子,把厉家的东西都搬回娘家呢!”
这话点到叶浩民心里不可告人的算计,他急忙赔笑道:“大姐,你瞧你,想那么多!是不是还记恨前几天的事呢!”
“哎呀你听我跟你解释。那天我没在家。瑞红老鼠胆,大姐夫出事给她吓坏了,怕也给她抓走,这才没给你开门。大姐,我已经狠狠骂过她了,你别跟她计较。”
厉母淡淡一笑,不置可否道:“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咱们谁都别再提了。叶岩,你拿了萱萱的什么?都交出来。”
叶岩几乎要嚎啕大哭:“大姑!我哪里敢拿她的东西!还没拿呢,仲山哥就把我打成这样!我要是拿了,仲山哥还不得打死我啊!”
“你少说两句!”叶浩民吼道:“你和你哥扯平了!谁都别说谁的不是!”
厉母不好再揪着不放,林萱在厉仲山身后,默默地瞪大了眼。
厉仲山哪里有错?凭什么和他扯平?
叶浩民也太鸡贼了,左右各打一大板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摆明欺负老实人吗!
厉以清把她内心嘀咕听了个一清二楚,心情复杂地瞥了眼厉仲山。
只见厉仲山满面坦然,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好像他真是林萱心里想的那种受委屈的可怜人一样。
明明他才是家里最阴险狡诈的人!
厉仲山察觉到厉以清的目光,淡淡地给了她一个眼神。
那意思是让她闭上嘴,别乱说话。
厉以清识相地收回视线,跟着厉母走开了。
行吧,人夫妻俩,愿意怎么想怎么想,愿意怎么装怎么装。
她哥就算在林萱面前弱小无助地喵喵叫,她也会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
林萱一看叶浩民迫着厉母往客厅走,立马扶着扶手要下楼。
厉仲山拉住她:“你去干什么?刚刚吓没吓着孩子?”
这话是想让林萱回去休息。可林萱这时候哪有心思歇着。
她挥开他的手,义正辞严道:“没事!我要跟上去看看!”
厉家没一个人知道叶浩民真面目,她不跟上那能行吗!厉父厉母体面又体弱,没有她这个恶毒女配当坏蛋,被叶浩民气着了怎么办!
林萱摩拳擦掌,只恨刚才没能抓住机会好好发挥。
厉仲山沉默片刻,一声不吭地紧随其后。
厉母和叶浩民离开这一会儿,全家都站到客厅里来了。
这架势,唬了厉父一跳。
“浩民,你跟你姐说完话了?”
叶浩民尴尬笑笑。
厉父见状便略过这茬,转而招呼林萱:“你怎么也下来了?快坐着。仲山,去给你媳妇冲杯麦乳精。”
叶浩民在一旁,脸上笑容更加勉强。
脸上作笑,心里醋烧。
“大姐夫,家里还有麦乳精呢?”
客厅安静了一瞬,厉父笑容不改:“以前发的。我喝不惯,都给她们女同志喝了。仲山,给浩民和叶岩也冲一杯。”
林萱实在憋不住,当着厉母的面问道:“大舅舅家没有麦乳精吗?这不应该啊。”
这时候,麦乳精虽然是好东西,但干部家基本上就是标配。
反而他面前那杯白瓷缸里的茶,才是真真正正的特供品。
叶浩民掩饰性喝了口茶:“我也不爱喝……”
叶岩瞪她:“这两年x委会效益不行,福利都削减了。”
林萱很恶毒女配地撇了撇嘴,用眼角轻飘飘地睨了叶浩民一眼。
这鬼话也就骗骗傻子!
就算要削减某个单位的干部福利,那也轮不到x委会啊!
更何况叶浩民还是厉父的小舅子,少了谁的都不可能少给他。
在厉父出事之前,他的名字还是十分管用的。
天知地知她林萱知,叶浩民其实逢年过节都能拿到买麦乳精的副食票。
但是!
他瞒着家里人,偷偷把副食票转手卖掉了。
听到这,厉家人纷纷竖尖了耳朵,心里和猫抓似的。
副食票能卖多少钱!
叶浩民他卖副食票干什么?投机倒把可不是件小事。
厉父厉母对视一眼,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有什么必要去冒着风险倒卖副食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