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姜姒猛然被拉住,脚下没站稳,眼看就要摔向桌角。

若被撞到,她怕是又要在床上躺几日。

眸底划过暗芒,腰肢用力,脚腕旋转,柔弱无骨的身子摔落入谢砚怀中。

杏眸圆瞪,她抓着男子衣领,红唇微启,面带惊慌。

似乎被吓傻了,娇软的身子紧紧靠在男人怀里。

静。

四目相对。

女子杏眸清澈茫然,粉嫩的舌在贝齿间若隐若现。

谢砚眸色渐暗,脖颈处的齿痕滚烫。

手指蜷了蜷,缓缓上移,刚要落在女子纤细腰间时,腿上的人如受了惊的猫,猛然跳下。

“你……我……我,我不是有意要占你便宜的,妾还有事,告辞。”

俏脸绯红,步伐凌乱。

姜姒低着头,匆匆跑出兰亭院,走到无人处,暗松一口气。

抬起头,眼底清明,无丝毫羞涩慌乱。

她独自回到住处,换上最华丽的衣裙,戴上四周缠着白纱的斗笠,快步往国公府大门走。

今天是继母柳氏为弟弟姜君豪娶妻下定的日子,用的自然是卖她的银子。

上辈子,她被赶出谢国公府,卖入青楼前,曾偷偷跑回家求救。

姜家人非但没有帮她,反倒给她下了迷药,亲手将她送上绝路。

姜家人领到赏钱时,低头哈腰的嘴脸她至今都记得。

这一世,柳氏想用她的钱,为姜君豪娶新妇,盖新房,门都没有!

出了国公府,姜姒快步往北走,穿过一条条巷子,最后停在一间赌坊前。

赌坊内人声鼎沸,一道熟悉的男声穿透门帘传到外面。

“开!快开!大、大……哈哈,赢啦,这些都是老子的了。”

“姜君豪,你今天走狗屎运了,又赢了,牛啊,快,跟哥几个儿说说,下把压什么?”

“那是,自从家里的丧门星嫁人后,老子的手气一日比一日好,妈的,早知道,老子早把她卖了,白白害老子输了这么多。”

更可气的是,他还没尝过姜姒的味道。

“别说,姜君豪,咱们都是兄弟,这你可就没义气了,要早知道你们要卖姜姒,老子就先出手了。”

“呸,就你?王麻子,你也不看看自己裤裆里几个子儿,买的起姜姒么。这把老子还押大……”

姜君豪抓起两顶银元宝,用力拍在桌上,一条腿踩在长椅上,靛蓝色锦缎长摆被塞入腰带,苍白阴郁的脸上满是得意。

“王麻子,今儿哥哥要娶妻,心情好,让你跟哥哥赢两把,别到时候说哥哥不讲义气。”

“哈哈哈,我说你今日怎么如此旺,原来是有喜事了,跟!老子今天拼了,我也押二十两!”

姜姒撩帘走进去,一袭银白色流光裙,好似误入魔窟的仙子。

嘈杂声戛然而止,一双双猥琐贪婪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这样的目光,上一世她见过太多。

越是在阴暗深沟中挣扎活着的人,越是渴望阳光。

他们像地狱里的阴湿恶鬼,张牙舞爪的伸出手,妄图将阳光拉入深渊,同他们一起沉沦。

可太阳终究高悬于天。

任他们化为飞灰,也岿然不动。

姜姒抬脚,径直向姜君豪所在的赌桌走去。

赌徒们下意识后退,让开一条通道。

姜姒扫了眼发黑的长凳,没坐,红唇微启,声线变成了陌生的清冷。

“我没带银子,用这个可以吗?”

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支白玉簪。

阳光透过缝隙洒在玉簪上,荡起七彩流光。

四周响起一阵吸气声。

荷官神色凝重,小心翼翼接过簪子,仔细打量,目光落在簪子一端的细小字体上时,手抖了抖,面色发白,额头冒出细密冷汗。

砚?

这是那人的东西?

他不是一向不近女色,难道铁树开花了?

荷官舔舔干涩的唇角,恭敬问:“敢问小姐,这簪子从何而来?”

“别人送的,怎么?你们吃不下?”

“小姐稍等,此物贵重,容小的去问问。”

荷官拿着簪子飞快跑到二楼。

大厅内一片寂静,姜姒恍若未见,纤细的指捏起一颗骰子把玩。

桌子对面,姜君豪肆无忌惮的打量。

这穿着打扮像是哪家的大小姐,耐不住深闺寂寞,偷溜出来寻求刺激。

若是能娶了她,自己下半辈子可就衣食无忧了。

放下衣摆,忙快速拍平衣服上的褶皱,脸上噙着自以为英俊的笑,挺直脊背走向姜姒。

故作关切道:“赌坊鱼龙混杂,小姐独自前来,怕要被有心之人盯上,小姐若是不弃,不若姜某陪小姐玩上两局,待小姐开心后,快些离去。”

斗笠下,姜姒讥讽勾唇,姜君豪继承了父亲的好皮囊,一张脸不知骗了多少女子。

玩过了就扔,害的那些女人或是羞愤自尽,或是被卖青楼。

而他则被柳氏护着,毫发无伤。

捏着骰子的手用力,指节泛白,声线冷冽,高高在上,“滚,就凭你,也配陪本小姐玩。”

姜君豪眸光闪了闪,愈加确定此女身份不凡。

搓搓手,舔着脸笑道:“好,好,我滚,小姐既然想玩,那也需有人搭台不是,兄弟们别的不会,最擅这博掩之道,不如让我们也来凑凑热闹?”

其余人闻言兴奋起哄,“是啊,小娘子一个人多没意思,何不让哥哥们陪你一起,这东西,人多才有趣。”

“别是怕了,这里哪是女子该来的,要我说,小娘子还是哪来的回哪去,别待会儿输哭了,又怨老子不懂怜香惜玉。”

“哈哈哈……”

“住口,谁怕了!”姜姒怒拍桌案,“一起玩就一起玩,待会儿谁都不能走,本小姐有的是银子,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赢了。”

吵闹间,荷官匆匆从楼上跑下来,见状吓的腿都软了。

东西已经确认过,确实是那位的,前几日便送给了大少夫人。

眼前的女子是谁,不言而喻。

可谁能想到,天底下竟然有人敢拿着谢砚的东西抵押贷银的,这位国公府的大少夫人胆子真是大的没边了。

与此同时,玉簪被一匹快马送回了国公府。

书房内,气压冷沉,送信的人跪在地上,双手捧着玉簪高举至头顶,额角冷汗滴落。

“你是说,有人拿着这簪子去了聚宝阁?”

“是,是位女子,穿白衣,戴着斗笠,看不清长相。”

谢砚拿起玉簪,漆黑的眸子里卷起风暴,嗓音冷沉暗含薄怒,“好,好的很,随风,备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