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夜战持续到天明。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阵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有日军的,更多的是我们的人。
泥土被血染红了,踩上去黏糊糊的,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焦臭味,让人喘不过气。
王永瘫坐在泥泞中,浑身酸痛得像散了架。
他的军装被血和泥浸透了,脸上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
王永机械地擦拭着刺刀上的血迹,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奇怪的是,内心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坚定。
他理解了为什么先辈们能如此无畏——不是因为不怕死,而是因为有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
“小王,你看。”
李大山走过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尸体。
王永看过去,心里一紧——“那是二狗,我们班最小的兵,才14岁。”
“他是逃荒来参军的,爹娘都死在了鬼子的轰炸里。”
“他总跟我说,等打跑了鬼子,就回家种庄稼,娶个媳妇,生个娃。”
二狗的胸口有一个大窟窿,鲜血已经凝固了。
他的手里还攥着半块硬馒头,那是昨天炊事兵发的,他没舍得吃,说要留着当干粮。
“他是为了捡回我的步枪,被鬼子的冷枪打中了。”
李大山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孩子,太傻了。”
王永走过去,蹲在二狗身边,把他手里的馒头拿下来,放进他的怀里。
“二狗,”他轻声说,“等打跑了鬼子,我替你回家种庄稼。”
眼泪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滴在二狗的脸上。
王永第一次觉得,死亡离他这么近,近到能摸到它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天,战斗越来越残酷。
我们的弹药越来越少,粮食也快没了,只能靠挖野菜、捉田鼠充饥。
很多战友都因为受伤感染,没药治,只能活活疼死。
有一天,我们俘虏了一个日军士兵。
他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比我还小,脸上还带着稚气。
他被绑在战壕的柱子上,吓得浑身发抖,嘴里不停地说着我们听不懂的话。
“杀了他!为二狗报仇!”
一个战友冲过来,举起步枪就要砸他。
“别!”
王永拦住了他,“他还小,也许他也是被逼来的。”
“小?鬼子杀我们的时候,可没管我们小不小!”
那个战友红着眼睛,“二狗才14岁,还不是被他们杀了!”
王永看着那个日军士兵,他的眼里满是恐惧,像一只受惊的兔子。
王永想起了现代的日本年轻人,他们和我们一样,喜欢动漫,喜欢音乐,不会拿着枪杀人。
也许,这个士兵也不想打仗,只是被军国主义逼的。
“放了他吧。”
李大山走过来说,“咱们是中国人,不是鬼子。杀一个俘虏,算什么本事?”
我们把那个日军士兵放了,还给了他半块馒头。
他临走时,朝我们鞠了一躬,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班长,你不怕他回去报信吗?”我问。
“怕什么?”
李大山笑了笑,“就算他报信,咱们也不怕。18师的兵,没有孬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