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青云村。
大壮家的土坯房里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炕桌上摆满了热气腾腾的年夜饭,鸡鸭鱼肉俱全,香气四溢。
大壮娘不停地给王云夹菜,絮叨着让他多吃点。
大壮更是红光满面,举着酒杯,大声说着吉利话,气氛热烈而温暖。
王云安静地吃着,脸上带着难得的温和笑意,回应着大壮娘的关心,也和大壮碰杯。
这顿饭,他吃得很认真,每一口都带着对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情的珍惜。
然而,热闹是他们的。
当午夜将近,窗外零星的爆竹声渐渐密集起来时,一种深沉的孤寂感还是悄然爬上了王云的心头。
他放下筷子,站起身:“婶儿,大壮,我出去透透气。”
“云子?这大过年的,外面冷,去哪儿啊?”大壮娘关切地问。
“去…看看我妈。”王云的声音很轻。
屋里的气氛瞬间安静下来。
大壮娘的眼圈又红了,叹了口气:“唉…去吧孩子…给你娘…也带点吃的去…”
她手忙脚乱地拿了个干净的碗,夹了些饺子、肉菜,用布包好。
大壮也放下酒杯,站起身:“云子,我陪你去!”
“不用。”王云接过碗“我想单独跟我妈待会儿,很快回来。”
王云推开门,走进了除夕夜凛冽的寒风中。
前方,是通往村后乱葬岗的黑暗小路。
乱葬岗,名副其实。
荒草萋萋,土包杂乱,几棵枯树在寒风中张牙舞爪。
王云母亲的坟,只是其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土包,前面插着一块简陋的木牌,上面用烧黑的木炭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张氏”。
王云走到坟前,默默地将布包里的饭菜摆在木牌前。
又拿出准备好的纸钱,用火柴点燃。
橘黄色的火焰跳跃着,映亮了他沉静而带着哀伤的脸庞。
纸灰在寒风中打着旋儿飘散。
“妈…过年了。”他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儿子…来看你了。”他顿了顿,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无尽酸楚的低喃:“儿子…现在…算是有出息了…您…放心。”
没有痛哭流涕,没有长篇诉说。
他只是静静地蹲在坟前,看着纸钱一点点燃尽,火焰渐渐微弱,最终化作一小堆暗红的灰烬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村庄的爆竹声开始连成一片,噼里啪啦地炸响,宣告着新年的到来。
王云缓缓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那块孤零零的木牌,眼神复杂难明。
他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转身,朝着停在稍远处的捷达车走去。
就在他走到车边,手即将搭上车门把手的刹那!
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杀意的寒风,毫无征兆地从他脑后袭来!
王云的身体几乎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
在监狱里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直觉,让他在那刀锋即将贴上皮肤的瞬间,猛地向前一个矮身!
“唰!”
锋利的刀刃带着破风声,几乎是贴着他的后颈头皮擦了过去!
削断了几根发丝!
王云矮身的同时,狠狠向后扫去!
“砰!”
似乎扫中了偷袭者的下盘!
“王云!给我哥偿命!”一声嘶哑怨毒的咆哮在寒风中炸开!
王云在矮身扫腿的瞬间已经拧腰转身,面对扑来的敌人。
当看清那张在烟花明灭光芒下扭曲狰狞的脸时,他眼神骤然一凝!
李四!
李三的亲弟弟!
当年李三被王云捅死时,李四还是个半大小子,只会跟在李三屁股后面狐假虎威。
没想到几年不见,竟长这么大了。
王云心中冷笑,刚才在坟前,就在他蹲下点纸钱的那一刻,眼角余光已经捕捉到了不远处一座荒坟后面,枯草丛中极其不自然的晃动。
他故意装作毫无察觉,走向车子,,就是为了引这条毒蛇出洞!
李老歪的报信?还是李四自己摸过来的?都不重要了。既然来了,正好一并解决!
眼看匕首带着同归于尽的狠劲刺来,王云眼神冰冷,不退反进!
他左手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扣向李四持刀的手腕!
李四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和得意!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手腕猛地一翻,匕首划出一个刁钻的弧线,避开了王云擒拿,反而直刺王云扣来的手掌!
这一下变招狠辣迅疾,显然练过!
就在匕首即将刺穿王云手掌的瞬间!
王云的右手,悄无声息地从破棉袄的内袋里滑出!
一道比李四手中匕首更加冰冷、更加厚重、寒光骤然闪现!
剔骨刀!
“噗嗤!”
不是匕首刺穿皮肉的声音,而是锋利的剔骨刀精准无比地、狠狠地捅进了李四持刀手臂的腋窝下方!
那里没有坚硬的骨骼阻挡,只有柔软的肌肉和重要的神经血管!
“呃啊——!”李四的狞笑瞬间凝固在脸上,化作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他整条右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随后,王云一记沉重如铁锤般的摆拳,狠狠砸在李四的太阳穴上!
李四连哼都没哼一声,软软地瘫倒在地,口鼻溢血,显然颅脑遭受了重创,死肯定是死不了,但是人也算是彻底废了。
王云站在原地,微微喘息着,手中的剔骨刀还在滴着血。
抬起手,用刀尖挑起地上李四掉落的匕首,甩手扔进了远处的枯草丛里。
然后,他扯下李四身上还算干净的一块衣料,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剔骨刀上的血迹。
擦干净刀身,他手腕一翻,剔骨刀悄无声息地滑回棉袄内袋。
王云最后看了一眼母亲的坟冢方向,随后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座。
黑色的捷达亮起车灯,缓缓驶离了这片乱坟岗。
年前的利息收了,仇人的弟弟也废了。
但这江湖路,从来都是用血铺就的。
年……过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