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洗,将山间那座小小的“清虚观”照得一片清冷。道观不大,白墙青瓦,隐在几株老松之后,平日里香火稀疏,唯有清风明月常来做伴。此刻已是深夜,观内更是万籁俱寂,只偶尔听得几声虫鸣。
偏殿后有一狭小密室,平日绝不对外开放。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玄静子此刻正盘坐于蒲团之上,面前一方紫檀木盒,色泽暗沉,却隐隐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气息。盒盖上贴着一张朱砂符箓,笔走龙蛇,透着凛然之力。
“妖孽,今日将你封于此地,以三清道法镇之,望你洗心革面,消散戾气。”老道低声吟诵,指尖拂过符箓,一道微不可见的清光流转其上。他仔细将木盒置于密室角落的法坛之下,那里早已设下禁制,寻常邪祟根本无法靠近。做完这一切,玄静子才稍稍安心,拂尘一摆,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密室。门外,月光透过高窗,在地面投下冷冰冰的方格,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道观山下,稀稀拉拉住着几户人家。其中最为破败的一间茅屋里,油灯如豆,映着一张惶惶不可终日的脸。这人名叫张叁,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已是镇上出了名的懒汉赌棍。此刻他正抓着一把油腻的头发,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桌上丢着几张皱巴巴的借据,上面的红指印刺得他眼疼。明天,就是王五爷给的最后的期限了。若再还不上那十两银子的赌债,王五爷放话要卸他一条胳膊。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下,那种被逼到绝处的恐慌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他翻箱倒柜,家里除了四壁空空,连个能当点钱的玩意儿都找不出。
绝望之中,他猛地抬头,目光穿过破旧的窗棂,落在半山腰那处朦胧的道观轮廓上。一个念头如同鬼火般冒了出来——那清虚观里,虽说香火不旺,但总该有几件铜法器、几根蜡烛台吧?哪怕偷些供奉的瓜果点心,也能抵一阵饿。至于道德?羞耻?早被赌债逼得抛到九霄云外了。
他之前去道观附近晃悠过几次,瞧得真切。那玄静老道时常入定或下山云游,观里只剩一个耳背眼花的老香火道人,天一黑就睡得死沉。那道观的围墙有一段早已颓败,翻进去毫不费力。
“妈的,逼急了,神仙的东西也借来用用!”张叁啐了一口,眼中闪过豁出去的凶光。他揣上一把生锈的短刀,又觉得不顶用,换了一根粗麻绳捆在腰间,权当壮胆。
夜更深了,山风刮过,带着凉意。张叁如同鬼影般溜到道观后院墙根下,果然那断墙处黑黢黢的,他手脚并用,没费什么力气就翻了进去。观内死寂,只有大殿里三清祖师的神像在清冷月光下默然矗立,俯瞰着这个不速之客。
他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不敢进正殿,只蹑手蹑脚地在偏殿和厢房摸索。可惜,供桌上空空如也,连个铜灯盏都没留下。张叁心里凉了半截,不甘心地继续摸索,手指忽然触到一扇隐蔽的小门,虚掩着。
他屏住呼吸,侧身挤了进去。里面是一间狭小的密室,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一种陈旧的尘埃气味。借着从门缝透进的微光,他看见一个小小的法坛,坛下似乎放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