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荒原的冬天总是来得格外早,方入十月,寒风已如刀子般刮过无垠大地。细碎的雪沫被风卷起,抽打在脸上生疼。天地间一片苍茫,宛若昊天随手掷下的灰白画卷,唯见远处翻滚的乌云在地平线上蠕动,预示着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墨谦裹紧身上那件略显单薄的棉袍,眯眼望着天际。二十三岁的他面容清瘦,眉宇间却凝着超越年龄的沉静,一双深褐色的眸子总是微微眯起,好似永远在思索着什么难解的命题。这是他在北境大营的第三个冬天,塞外的风霜早已在他脸上刻下淡淡的痕迹,却也磨砺出了一种书院人特有的坚韧。
“要下雪了。”他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支特制的炭笔。笔身光滑温润,显然经常被主人抚摸使用,笔杆上刻着一个小小的“朝”字,笔画已经有些模糊,却依然清晰可辨——这是朝小树临终前赠他的礼物,比性命还要珍贵。
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队唐军斥候自地平线奔来,马匹喘着粗气,鼻孔喷着白雾,马蹄踏碎冻土,在荒原上留下一串凌乱的印记。
“墨谦先生!”为首的斥候队长勒住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将军请您速回大营,有紧急军情!”
墨谦点头,没有多问。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动作算不上优雅,却足够实用。三年前他初到唐军北境大营时,几乎无人看好这个看似文弱的书院弟子,但如今,他已是北境大营最受尊敬的参谋之一——尽管仍有人私下议论,说他不过是靠着已故大将军朝小树的举荐才得以在此立足。
回营的路上,墨谦注意到斥候们脸上的凝重神色。北境已经平静了五年,自从宁缺和桑桑解决了昊天世界的危机后,世道大体太平。但这一次,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
大营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主帅帐中,李将军背对着帐门,正凝视着墙上一幅巨大的荒原地形图。炭盆中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帐布上投下摇曳的影子。
“墨谦,你来了。”李将军没有回头,声音沙哑,“三个时辰前,我们在北面七十里处的哨站失去了联络。”
墨谦走到地图前,目光落在那个被标记为“已失联”的哨站位置。“天气原因?还是荒人部落的骚动?”
“都不是。”李将军终于转过身,脸上刻满了忧虑,“一炷香前,我们收到了唯一一个从那里逃回来的士兵。他只说了两个字就断气了。”
“什么字?”
“黑潮。”
帐内一片死寂,唯闻炭盆中火星噼啪作响。墨谦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不是因为帐外呼啸的寒风,而是因为那个几乎已被世人遗忘的词。
“魔宗余孽?”墨谦轻声问,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划着什么符号。
李将军沉重地点头:“恐怕是的。而且据逃兵之前的呓语,他们中似乎有一个...新宗主。”
帐外忽然风声大作,吹得帐布猎猎作响。墨谦走到帐门边,掀开帘子一角。远处天际,黑云压境,一场暴风雪正在酝酿。但他隐约觉得,那云层之后隐藏着比严冬更可怕的东西。
“我需要去看看。”墨谦突然说。
“什么?不行!太危险了!”李将军断然拒绝,“我已经向长安求援,观里的人明天就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