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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山途中遭遇暴风雪,我和未婚夫陆明,还有他的女同事陈思思被困在了山上。
夜里,我在刺骨的寒冷中被冻醒,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那个能抵御零下四十度低温的羽绒睡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薄薄的夏凉被。
借着微弱的光,我看到陈思思正裹着我的睡袋,安稳地睡在陆明怀里。
我气得浑身发抖,推醒陆明:
“我的睡袋为什么在她那?”
陆明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
“你小声点!思思体质弱,快冻感冒了,你经常锻炼,身体好,扛一晚上没事。”
我指着自己已经失去知觉的双脚,声音都在打颤:
“她体质弱,我就要被冻死在这里给你俩陪葬吗?”
陆明恼羞成怒: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不就是个睡袋吗?在这种时候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
我笑了,笑着流出了眼泪。
我不再争辩,默默爬回角落,打开了卫星电话,拨给我哥——那个国际知名的登山救援队队长:
“哥,派人来接我,坐标......记住,我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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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后,陆明挂在帐篷外的风速计发出了尖锐的警报,那是风力超过十级的信号。
他冲进来,一把夺过我手里的卫星电话,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跟外界联系了?”
“你知不知道救援队一旦启动,就意味着我们的登山计划彻底失败了!我为了这次攀登准备了整整一年!”
他愤怒地咆哮着,丝毫没有注意到我惨白的脸色和不断颤抖的身体。
“你居然私自求救,你是想毁了我吗?”
被他这么一拽,我本就僵硬的身体重重地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最后一点暖意也消失殆尽。
我蜷缩起身体,试图让已经麻木的双脚恢复一点知觉,声音微弱地反驳:
“外面的暴风雪越来越大,我们随时可能被活埋。这是雪山,不是你家的后花园。”
“而且,我的身体已经失温了,申请救援有什么不对?”
不等陆明回答,被吵醒的陈思思就从我的睡袋里探出头来,柔弱地开口:
“苏影姐,不是我说你,你好歹也是资深驴友,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要麻烦救援队吗?”
“传出去我们整个团队都会被笑话的!”
“再说了,这次登山对陆明哥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是他晋升总监的最后一个考验,你说放弃就放弃了?”
“是你太娇气了呢,还是陆明哥的前途在你心里根本不重要啊?”
她一番话,说得楚楚可怜,却字字诛心。
其他几个被陆明邀请来“见证他成功”的同事也纷纷投来责备的目光。
“苏影,你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
“是啊,咱们是一个团队,陆经理都说了,你的身体素质是最好的,肯定能挺过去。”
刺骨的寒冷让我连呼吸都觉得肺疼,而这些人的指责更是像一把把冰刀,扎进我的心里。
我费力地拉开裤腿,露出已经变成青紫色的脚踝,对着他们嘶吼:
“你们是瞎了吗?我的脚已经冻伤了,这叫娇气吗?”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陈思思依旧是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往陆明怀里缩了缩。
“你冻伤了很了不起吗?搞得好像谁欠你的一样。”
陆明走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满脸的鄙夷。
“为什么大家都好好的,偏偏就你冻伤了?”
“还不是因为你非要逞强,穿那么点衣服就上山,现在出事了倒有脸怪别人?”
我本想争辩我穿的是最专业的户外装备,可彻骨的寒冷让我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随着体温不断流失,我的意识开始模糊,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
幸好,我及时拨通了哥哥的电话,否则我真的会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
就在我以为陆明会下令加固帐篷,原地等待救援的时候,却听到他让大家收拾装备准备下撤的命令。
“都动起来,趁着风雪的间隙,我们自己冲下山,不能让救援队看笑话!”
我勉强支撑起身体,不敢置信地问:
“你......你想在这种天气里强行下撤?”
陆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才是这次行动的领队,我有最终决定权!”
“我绝不会让一个自私自利的人,影响到我整个职业生涯的成败!”
看着他疯狂的样子,我知道再说什么都是徒劳,只能放弃争辩。
“陆明,你急着下山我不管,但我已经冻伤了,不可能跟你们一起走,我只能在原地等我哥来救我。”
“不行!”
不等陆明发话,陈思思就尖声叫了起来。
她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我:
“让她留在这里,她肯定会在救援队面前说是陆明哥抢了她的睡袋!”
“要想洗清这个嫌疑,我们必须拉她一起走!”
“如果她敢乱说话,我们就说她是因为高原反应产生了幻觉,胡言乱语!”
2
其他几个同事被陆明和陈思思营造的“团队荣誉感”煽动,立刻点头附和。
我望着一脸冷漠的陆明,心如死灰,却还是忍不住说出那些过往。
“陆明,加上三年前那次,这已经是我第四次在户外救你了。”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是在雨崩,你为了抄近路摔下山坡,是我把你从泥石流边缘拉了回来,给你处理伤口,陪你等到了救援。”
“那时候你拉着我的手,哭得像个孩子,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辈子都要对我好,发誓永远不会背叛我。”
“我知道,现在我在你心里什么都不是了,但我求你,看在我一次次救你的份上,给我一条活路吧。”
听了我的话,陆明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似乎有些动摇,但他身边的陈思思立刻掐了他一下。
“陆明哥,你可不能心软啊。”
“让她自己留在这里,万一她出事了,我们都脱不了干系!”
“说不定你晋升总监的事,就因为她一句话全完了。”
闻言,陆明眼中最后一点动摇也消失了,他冷冷地看着我。
“你少拿那些过去的事来道德绑架我,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这次行动,只有你对下山路线最清楚,你不带路,我们怎么在暴风雪里找到方向?”
“对对对,苏影必须带路,休想留在这里装死!”
陈思思连忙在旁边帮腔。
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的丑陋嘴脸,我知道讲感情是行不通了,只能亮出我最后的底牌。
“你们别乱来,其实国际'雪狼'救援队的队长苏御,是我亲哥。你们这么对我,他不会放过你们的!”
“哈哈哈......”
陈思思夸张地大笑起来。
“真是笑死我了,苏影,没想到你为了偷懒,连这种谎话都编得出来。为了活命,连亲哥都敢乱认。”
其他人也跟着嘲讽起来。
“就是,'雪狼'的苏队是什么人物?怎么可能有你这种娇滴滴的妹妹?”
陆明更是直接给了我一记耳光,声音响亮。
“苏影,我真为你这种谎话连篇的女人感到羞耻!”
“你再敢胡说八道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丢进雪里!”
说罢,他真的抓起我的胳膊,作势要往外拖。
我知道他们是铁了心要逼我带路,也就不再解释,但还是提了最后一个要求。
“要我跟你们一起走可以,但你必须让陈思思把那个抗寒睡袋还给我。”
“我冻伤了,行动不便......”
“闭嘴!”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明粗暴地打断了。
“你都冻伤了,说明你已经没有体力了,还浪费一个顶级睡袋干什么?”
“我再说一遍,思思第一次上雪山,没什么经验,必须要有最好的装备才能保证安全!”
听着陆明理直气壮地说出这番话,我不由得一阵心寒。
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曾经许诺要用生命守护我的未婚夫,竟然会为了另一个女人,把我的生死置之度外。
自从陈思思空降到他们部门,陆明就像变了个人,整天“思思长,思思短”。
我原以为他只是出于上司对下属的照顾,安抚一下职场新人,毕竟我们已经订婚,经历了那么多风雨,他不可能为了一个绿茶小白花就背弃我们的感情。
现在看来,我真是天真得可笑。
见我还在原地不动,陆明直接上前来,粗暴地把我从地上拽起来。
“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快点给我起来,带路!”
3
无奈之下,我只好用登山杖支撑着麻木的身体,艰难地站了起来。
“我来扶你,苏影姐。”
陈思思一脸“关切”地走了上来。
我还没来得及拒绝,她“搀扶”我的手就精准地按在了我受伤最重的脚踝上,用力一捏。
剧痛让我眼前一黑,眼泪瞬间涌了上来。
我忍着剧痛,一把将她推开。
“滚!”
陈思思“哎哟”一声,顺势柔弱地倒在雪地上,眼圈立刻就红了。
陆明见状,二话不说,上前狠狠推了我一个趔趄,差点让我摔倒。
“你发什么疯?思思好心扶你,你为什么要推她?”
陈思思立刻开始煽风点火。
“陆明哥,你别怪苏影姐,她肯定是因为我用了她的睡袋,心里有气。我受点委屈没关系,只要苏影姐能消气,好好带我们下山,比什么都重要。”
听到这话,陆明更是怒火中烧,冲上来就对着我的脸甩了两巴掌。
“别以为小思善良你就能随便欺负她,我告诉你,我不允许!”
“你再敢动她一下试试!”
这两巴掌,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打得我耳朵嗡嗡作响,脸颊瞬间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
但这点皮肉之痛,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彻底放弃了解释,也不想再解释。
“我自己能走,用不着她扶。”
“你不是不需要我扶,你是想找机会自己溜掉吧。”
陈思思幽幽地看着我,阴阳怪气地说道。
陆明厌恶地瞪了我一眼。
“苏影,你别再耍花样了,如果耽误了大家下山,我第一个饶不了你!”
随后他转向一个叫王伟的同事。
“王伟,看紧她,如果她再敢有异动,直接把她绑起来!”
“反正现在暴风雪这么大,就算出了什么意外,也都是天气原因。”
我明白他这话是说给我听的,我也相信他绝对干得出来。
这几个同事都是他的心腹,就算他真把我怎么样了,这些人也只会帮他做伪证。
识时务者为俊杰,只希望我哥的救援队能快点到。
王伟一左一右地“架”着我,强迫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完全不顾我的脚踝已经肿得像个馒头。
在风雪中跋涉了不知道多久,我的呼吸越来越困难,眼前阵阵发黑,感觉心脏随时都会罢工。
就在这时,前方探路的陆明低声喊道。
“注意,前面好像是个冰裂缝!”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陈思思就对着我的后背猛地一推,直接将我推向了队伍的最前方,暴露在毫无遮挡的危险地带。
与此同时,脚下传来了“咔嚓咔嚓”的冰层碎裂声。
我知道,只要再迟疑半秒,我立刻就会掉进深不见底的冰渊。
我爆发出求生的本能,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登山杖死死插进旁边的冰壁,身体堪堪在裂缝边缘停住。
不曾想,我这奋力一击,竟然导致旁边一处不大的雪檐发生了崩塌。
雪块崩塌的同时,我也因为失去平衡,顺着一处斜坡滑了下去。
幸好崩塌的规模不大,没有引发大规模雪崩。
趁着他们被这突发状况惊得手忙脚乱,我顺着斜坡滑到了下方一处背风的岩石凹陷处,迅速躲了起来。
我打开卫星电话,再次发出定位信息,只希望救援人员能在我冻死之前找到我。
头顶的喧哗声持续了一阵后,很快就消失了,看样子他们判断我已经没救,继续赶路去了。
我躲在岩石后面,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的敌人不只是这严酷的自然,还有那群一心想置我于死地的“同伴”。
我望着被风雪模糊的来路,既盼望着我哥的身影快点出现,又害怕出现的是陆明那张冷酷的脸。
就在我内心备受煎熬的时候,一个脚步声由远及近。
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4
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风雪中,脸上带着一种诡异的微笑。
当我完全看清他的面容后,心脏猛地一沉。
糟了,竟然是陆明这个恶魔。
我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岩石缝隙里缩了缩,在心里祈祷他没有看见我。
“别躲了,苏影,我看见你了。”
我抬起头,发现他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
我强撑着最后一丝精神,喝道:
“你回来干什么?”
陆明脸上挂着阴冷的笑:
“当然是回来救你啊,我亲爱的未婚妻。”
“滚开,你不害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别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你看,我特地给你带了热水。”
说着,他竟真的拧开了一个保温杯,递到我嘴边。
我奋力想推开他,无奈失温让我浑身无力,根本无法反抗。
他捏着我的下巴,将滚烫的热水直接灌进我的嘴里,烫得我舌头瞬间失去了知觉。
在我剧烈的咳嗽中,他竟然伸出手,直接抓向我受伤的脚踝,用力一拧!
“啊......”
那是一种仿佛要将骨头碾碎的剧痛,我惨叫一声,用尽全身力气一脚踹在他的小腹上。
将他踹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这一脚,耗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陆明抹了抹嘴角的雪,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阴森地笑道:
“我刚给你做了个小小的'热敷',放心,你很快就不会再觉得冷了。”
“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
“无冤无仇?你......”
就在此时,陈思思和另外几个同事也找了过来。
陆明一看见他们,立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捂着肚子哀嚎:
“苏影,我只是想给你喂点热水,让你暖和一下,你为什么踹我?”
陈思思一听我“攻击”了陆明,立刻冲上来想推我,却被陆明一把拦住。
估计他是怕陈思思发现我脚踝上那个被他故意拧出来的、触目惊心的淤青。
“算了,思思,不怪苏影,她冻糊涂了,肯定不是故意的。她恨我也是应该的。”
“陆明哥,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过,善良也要看对谁,像苏影这种人,你对她再好,她也只会当成理所当然。”
“我今天一定要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说罢,她就绕开陆明,怒气冲冲地朝我走来。
当她走到我面前,看清我脚踝的伤势时,却突然面色一变,整个人都愣住了。
“你......你的脚怎么伤成这样了?刚才不还只是青紫吗?怎么现在又肿又黑的......”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指向陆明:
“是......是他干......”
“她的意思是,刚才是我帮她检查的伤口。”
我话没说完,就被陆明抢了过去。
陆明一脸大义凛然:
“我找到苏影的时候,她就变成这样了。”
“可能是她刚才滑下来的时候,又撞到了哪里,加重了伤势。”
说到这里,他环视一圈,缓缓开口:
“现在看来,苏影的伤是没法下山了,我们必须做出决断了。”
陈思思一脸担忧地接话:
“你的意思是......”
“没错,她现在这样,我们肯定带不走她。如果把她留在这里,万一救援队问起来,我们今天的行为就全暴露了。”
“不如......我们现在就帮她解脱,既能让她少受点罪,又能永绝后患。我们可以说,她是失足掉进了冰裂缝。”
陆明说得正义凛然,仿佛他这么做,完全是在为我着想。
众人一听要动手杀人,都面露惊恐和犹豫。
陆明见状,继续加码:
“如果大家不想因为苏影一个人,把我们所有人的前途和名誉都搭进去,就听我的。”
听他这么一说,一直犹豫不决的王伟终于表态:
“就按陆经理说的办吧,我们这也是为了苏影好。”
有了第一个人带头,其他人也只能默认。
陆明从背包里拿出一段绳子,递给王伟。
“我们一起动手,把她推下旁边的冰裂缝。”
“这样我们每个人都参与了,谁也别想跑。”
听着他冷酷的安排,众人也放下了最后的心理防线,一步步向我逼近。
冰冷的绳索套上我的脖子,我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就在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
一道刺眼的探照灯光束破开风雪,猛地照射在我们的身上!
紧接着,一个威严又愤怒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仿佛天神降怒:
“住手!”
众人见到那架盘旋在头顶的橙色救援直升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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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探照灯下,所有人都无所遁形。
陆明和王伟脸上狠戾的表情还未褪去,就瞬间转为极致的惊恐。
套在我脖子上的绳索被王伟像丢掉烙铁一样甩开,他结结巴巴地喊道:
“是......是救援队!”
直升机在不远处的平坦雪地上方悬停,舱门打开,几名身穿橙色制服的队员利用绳索迅速垂降,动作干练得如同电影里的特种部队。
为首那人身材高大挺拔,取下护目镜后,露出一张棱角分明、无比熟悉的脸。
是我哥,苏御。
他目光如刀,扫过现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我苍白如纸的脸上和肿胀发黑的脚踝上,瞳孔骤然一缩。
那眼神不再是平日里宠溺的温柔,而是火山喷发前的死寂。
“哥......”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喊出这个字,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
陆明和陈思思的反应最快。
陆明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试图将我扶起,脸上堆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焦急:
“苏影!你怎么样?太好了,救援队来了!我们得救了!”
陈思思更是戏精附体,扑过来拉住一名救援队员的胳膊,哭得梨花带雨:
“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们都快急死了,苏影姐不小心滑倒,我们正想办法救她,你们就来了!”
他们一唱一和,瞬间将自己塑造成了担忧同伴、不离不弃的英雄。
苏御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我面前,脱下自己的外套,将我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他的手指触碰到我的皮肤,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这让他周身的气压更低了。
“医疗组!”
他低吼一声,声音里压抑着滔天的怒火。
两名医疗队员立刻上前,熟练地为我检查生命体征,剪开我的裤腿处理冻伤,动作专业而迅速。
“队长,三度冻伤,失温严重,必须立刻后送!”
苏御点了点头,亲自将我打横抱起。
经过陆明身边时,他脚步一顿,那双淬了冰的眼睛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我的队员告诉我,他们通过高倍望远镜,看到你们正在用绳子......'救'她?”
那个“救”字,他说得极慢,充满了讽刺。
陆明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冷汗从额角滑落,他强装镇定地解释:
“苏......苏队长,你误会了!是这样的,苏影滑到裂缝边上,我们怕她掉下去,想用绳子把她拉上来,这绝对是个误会!”
“是啊是啊!”
陈思思连忙附和:
“我们都是一个团队的,怎么可能害苏影姐呢!”
苏御没有再说话,只是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他抱着我,转身走向直升机,其他队员则“护送”着陆明一行人跟在后面。
被抱进温暖的机舱,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意识也渐渐模糊。
昏迷前,我看到我哥正用一种极其冰冷和专业的口吻,对他的副手下达命令:
“把他们的所有设备,尤其是电子设备,全部'暂为保管'。告诉他们,这是为了'事故调查'。”
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哥,我知道,你从不会让我失望。
6
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家私人医院的病房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窗外阳光明媚,和我记忆中那片白茫茫的绝境恍如隔世。
我的脚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着,虽然依旧麻木,但已经没有了那种刺骨的痛感。
病房门被推开,我哥苏御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粥走了进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将粥放在床头柜上,坐在我床边,仔细地掖了掖我的被角。
“哥,”
我的声音还有些沙哑:
“陆明他们呢?”
提到这个名字,苏御的眼神冷了下去,但他还是耐心地说:
“在另一栋楼的普通病房接受观察,放心,他们跑不了。”
他舀起一勺粥,吹了吹,递到我嘴边:
“医生说你冻伤很严重,脚趾可能......保不住了。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联系了全世界最好的外科医生,一定会尽力。”
我默默地喝着粥,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不是因为脚,而是因为劫后余生的委屈和后怕。
“哥,你都看到了,对不对?”
苏御放下碗,用纸巾擦去我的眼泪,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看到了。从定位器最后的移动轨迹,到望远镜里他们拿绳子套你脖子的那一幕,都看到了。”
“那......那你为什么不当场......”
“当场揭穿他们,然后呢?让他们狗急跳墙,反咬你一口,说你是高原反应产生了幻觉?还是让他们利用舆论,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
苏御冷笑一声:
“小影,对付这种人,不能只靠拳头和愤怒。我要的,不是让他们坐几年牢那么简单,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一无所有,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他们根本承受不起的代价。”
我愣住了,这才明白我哥的深意。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都风平浪静。
陆明和陈思思果然开始行动了。
他们先是接受了公司派来的人的慰问,将整件事描绘成了一场“不幸的意外”和“英勇的自救”。
陆明被塑造成了临危不乱的领队,而陈思思则是善良照顾同伴的仙女。
他们甚至还来看过我一次。
陆明捧着一大束百合花,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自责:
“小影,你感觉好点了吗?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医生说你可能因为缺氧,记忆有些混乱,你别多想,好好养身体,等你好了我们就办婚礼。”
陈思思则红着眼圈站在一旁,小声说:
“苏影姐,对不起,都怪我身体不好,才让你把睡袋让给我......我以后再也不登山了。”
他们一唱一和,仿佛真的只是普通的情侣和同事。
如果不是我亲身经历,恐怕连我自己都要被他们骗过去了。
我按照我哥的嘱咐,扮演着一个虚弱、失忆、精神恍惚的受害者角色。
我迷茫地看着他们,不说话,也不回应。
他们走后,我哥推门进来,脸上带着讥讽的笑意:
“演得不错。我已经拿到他们所有人的口供了,前后矛盾,漏洞百出。而且,他们的电子设备里,可是有不少好东西。”
我好奇地问:
“什么好东西?”
苏御神秘一笑: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猎物已经自己走进了笼子,接下来,就是关门的时候了。”
7
半个月后,我的身体状况稳定了下来,虽然脚上的伤还需要漫长的恢复期,但已经可以坐着轮椅活动了。
而陆明和陈思思,则迎来了他们人生中的“高光时刻”。
陆明所在的公司为了宣传企业文化和这次“感人至深”的团队事迹,决定举办一场盛大的媒体发布会暨表彰大会。
主题是“挑战极限,彰显团队力量”,陆明和陈思思作为主角,将分享他们在雪山上如何“不抛弃,不放弃”地带领团队脱险的英雄故事。
发布会前一天,陆明特地打来电话,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小影,明天公司的发布会,你一定要来。我已经跟领导说好了,会在台上再次向你求婚。我要让所有人都看到,经历了这次生死考验,我们之间的感情更加坚固了。”
我握着电话,强忍着恶心,用虚弱的声音回答。
“好......我来。”
挂了电话,我看向坐在一旁削苹果的苏御。
他头也不抬地问。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我深吸一口气。
“哥,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苏御将一块苹果递给我,眼中闪过一丝厉色。
“不是让我不失望,是让你自己不失望。记住,你不是受害者,你是审判者。”
发布会当天,现场星光熠熠,各大媒体的长枪短炮都对准了主席台。
陆明被包装成了一个英俊、果敢、有担当的精英领袖,陈思思则是一袭白裙,清纯柔弱,楚楚动人。
他们声情并茂地讲述着编造好的故事。
讲到我是如何“不慎”滑倒,他们又是如何“焦急万分”地寻找,讲到陈思思如何在寒夜里“瑟瑟发抖”,而陆明又是如何“果断决策”,带领大家自救......
故事的最后,陆明走下台,单膝跪在我面前,举起一枚硕大的钻戒,深情款款。
“苏影,经历了这一切,我才明白你对我有多重要。请你嫁给我,让我用余生来守护你!”
全场的闪光灯瞬间聚焦在我身上,所有人都期待着我点头答应。
陈思思站在台上,眼含“热泪”,带头鼓起了掌。
我看着陆明那张虚伪的脸,笑了。
我没有去接那枚戒指,而是拿起了面前的话筒,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场。
“陆明,在回答你之前,我也有一个故事想和大家分享。一个关于一条睡袋,和一段绳子的故事。”
陆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8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会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陆明手中的钻戒转移到了我的脸上,充满了困惑和好奇。
陆明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他试图用温柔的语气打断我。
“小影,你身体还没好,别累着了。这些故事,我们以后慢慢说。”
他想来拿我手中的话筒,我却先一步将轮椅向后滑开,避开了他的手。
“不,我觉得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毕竟,这里有这么多媒体朋友,正好可以帮我做个见证。”
我转向台下无数的镜头,开始了我的叙述。
“故事的开始,是一条能抵御零下四十度严寒的顶级羽绒睡袋。那是我哥送给我的订婚礼,也是我在极端环境下的最后一道生命保障。但在那个暴风雪的夜晚,我的未婚夫,陆明先生,把它从我身边拿走,给了他身边那位'体质虚弱'的陈思思小姐。”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陈思思那张已经开始发白的脸。
“他告诉我,我身体好,扛一晚上没事。可他忘了,再好的身体,也只是血肉之躯。当我的双脚失去知觉,当我因为失温开始出现幻觉,我向他求救,他却指责我'不可理喻'、'没有团队精神'。”
会场里开始响起窃窃私语,人们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震惊。
陆明终于按捺不住了,他站起身,大声反驳。
“苏影!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明明是你自己看思思冷,主动把睡袋让给她的!大家都可以作证!”
他向王伟那几个同事使了个眼色,他们立刻点头附和。
“是啊是啊,苏影姐当时还说自己是老驴友了,没问题的。”
“看来,大家对于'团队精神'的理解,很有分歧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会场入口传来。
所有人闻声望去,只见我哥苏御,身穿一身笔挺的“雪狼”救援队制服,臂章上的雪狼图标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步伐沉稳地走上台,身后跟着两名同样身穿制服的队员。
“大家好,我是国际'雪狼'救援队队长,苏御,也是这次雪山救援行动的总指挥。”
他自我介绍道,然后目光如电,直射陆明。
“陆先生,你说我妹妹主动让出睡袋,是吗?”
陆明看到苏御,明显有些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说。
“是......是的,苏队长。”
苏御点点头,没有反驳,而是对身后的队员示意了一下。
那名队员立刻将一个平板电脑连接到了现场的大屏幕上。
“在讨论'谦让'这个美德之前,”
苏御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如我们先来欣赏一段录音。这是从我妹妹的卫星电话里恢复出来的,她按下求救键时,设备会自动开启环境音录制功能。”
下一秒,一段清晰的对话响彻整个会场。
“我的睡袋为什么在她那?”
——那是我颤抖的声音。
“你小声点!思思体质弱......你身体好,扛一晚上没事。”
——这是陆明不耐烦的声音。
“她体质弱,我就要被冻死在这里吗?”
“你怎么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不就是个睡袋吗?”
录音很短,但信息量巨大。
刚才还信誓旦旦声称是我“主动谦让”的陆明和他的同事们,脸色瞬间变成了猪肝色。
陈思思更是吓得浑身发抖,几乎站立不稳。
“陆先生,”
苏御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需要我向你解释一下,'主动谦让'和'强取豪夺'的区别吗?”
9
录音播放完毕,整个会场陷入了一片死寂,紧接着,就是山呼海啸般的哗然。
闪光灯疯狂闪烁,记者们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将镜头死死对准了面如死灰的陆明和陈思思。
“这......这是伪造的!是合成的!”
陆明声嘶力竭地辩解,但他的声音在嘈杂的议论声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伪造?”
苏御冷笑一声,大屏幕上的画面切换了。
这次是一段视频,正是直升机上的高空监控视角。
画面经过稳定和放大处理,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个岩石凹陷处,陆明是如何扭动我的脚踝,而陈思思和其他人又是如何冷漠地围观。
最后,画面定格在王伟将绳子套上我脖子的那一瞬间。
“啊!”
台下的宾客中有人发出了惊呼。
如果说录音只是道德层面的谴责,那这段视频,就是无可辩驳的犯罪证据!
“陆先生,陈小姐,还有那几位'团队精神'极佳的先生们,”
苏御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关于这段'用绳子救人'的视频,你们又有什么新的解释吗?”
王伟第一个崩溃了,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陆明大喊。
“不关我的事!都是他!都是陆明逼我们这么做的!他说如果留下苏影,我们所有人的前途就都毁了!是他让我们一起动手,把苏影推下冰裂缝!”
他的话如同一颗重磅炸弹,引爆了全场。
陈思思也瘫软在地,哭着尖叫。
“我没有!我只是......我只是太冷了!我不想的!都是陆明,是他拿了睡袋给我,也是他提议......提议......”
陆明看着众叛亲离的场面,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猛地转向我,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苏影!你这个毒妇!你设计我!你从一开始就在设计我!”
我冷冷地看着他,就像看一个跳梁小丑。
“我设计你?陆明,如果不是你贪婪自私,为了一个女人能置我于死地,你怎么会落入这个'设计'?从你抢走我睡袋的那一刻起,就是你自己,一步步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这时,两名一直站在会场门口的警察走了过来,亮出证件,冰冷的手铐“咔哒”一声,铐在了陆明和王伟的手腕上。
“陆明,王伟,你们涉嫌故意伤害及故意杀人未遂,现在正式逮捕你们。”
陈思思和其他几名同事也因为涉嫌包庇和协同犯罪,被带走协助调查。
闹剧终于落幕。
苏御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制服外套,再次披在我的肩上,轻声说。
“哥带你回家。”
我点点头,任由他推着轮椅,在无数复杂的目光中,离开了这个曾经让我期待、如今只剩荒唐的舞台。
记者们蜂拥而上,但都被我哥的队员们拦在了外面。
穿过喧闹的人群,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被警察押走的、狼狈不堪的男人。
我们之间,曾经有过誓言和温情,但这一切,都在那座雪山上,被那个冰冷的夜晚,和那条不属于我的睡袋,彻底埋葬了。
没有仇恨,没有不甘,我的心里只剩下一片平静。
因为我知道,崭新的人生,正在前方等待着我。
10
陆明公司的发布会,最终变成了一场惊天丑闻的直播现场。
当天晚上,所有的新闻头条都被“雪山睡袋门”、“总监杀妻未遂”等骇人听闻的标题占据。
陆明、陈思思以及那几个同事的个人信息被愤怒的网友扒得一干二净,他们的职业生涯和社会性存在,在那一天被彻底宣判了死刑。
陆明所在的公司为了挽回声誉,第一时间发布声明,宣布开除所有涉事人员,并公开向我道歉,承诺承担我所有的医疗费用和精神损失赔偿。
最终,法院的判决下来了。
陆明因故意杀人罪(未遂)和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王伟作为从犯,被判处五年。
陈思思和其他人,也因包庇和提供伪证,受到了相应的法律制裁。
这些消息传来的时候,我正在瑞士的一家顶级康复中心。
经过几次复杂的手术,医生成功保住了我的双脚,虽然失去了两个脚趾,但他们向我保证,经过系统的康复训练,我未来依然可以正常行走,甚至可以继续我热爱的登山运动。
苏御一直陪在我身边,监督我的康复训练,给我讲笑话,变着法子给我做好吃的。
在他的照顾下,我身体和心理的创伤都在慢慢愈合。
那天下午,阳光正好。
我扶着栏杆,在康复室里练习走路。
每一步都仍然带着痛感,但我走得很稳。
苏御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安静地看着我,眼神里是熟悉的、温暖的笑意。
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窗外远处连绵的阿尔卑斯雪山。
那纯净的白色,曾是我的噩梦,但此刻,在我眼中却重新恢复了它圣洁壮丽的模样。
“哥,我想再去登山。”
苏御没有丝毫意外,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笑着说。
“好啊。等你完全康复了,哥陪你一起去。我们去挑战K2,去看看世界的巅峰是什么样子。”
“你不怕我再遇到危险?”
我偏过头看他。
“怕。”
他坦然地承认,但随即又坚定地说道。
“但我更相信你。小影,那座雪山夺走了你一些东西,但也让你变得更强大。它没能埋葬你,反而让你浴火重生。你的路,应该在更高更远的地方,而不是停留在过去的阴影里。”
我笑了,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的笑。
一年后。
尼泊尔,珠峰南坡大本营。
我穿着全新的登山装备,站在迎风招展的五星红旗下,深深地吸了一口稀薄却纯净的空气。
我的脚下,是坚实的冰川,我的身后,是值得信赖的队友,而在我身边,是永远支持我的哥哥。
我打开卫星电话,不是为了求救,而是登录了我的社交账号,发布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我笑得灿烂无比,背景是巍峨的珠穆朗玛峰。
配文只有一句话:
“你好,新世界。我,苏影,回来了。”
底下,第一条评论来自我哥苏御:
“欢迎回家,我最骄傲的攀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