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暴君”、“疯批”……这些标签牢牢贴在他的名字上。

“他来做什么?”我听见自己平静地问,心脏却不自觉加速跳动。面对高功能反社会型人格或边缘型人格障碍的潜在患者,警惕和压力是本能反应。

“说是龙体欠安,需要清净之地静养几日。可这……”静月扫了一眼我们这简陋的庵堂,“这里哪是陛下该来的地方?师太都快急疯了,再三叮嘱我们,千万千万不能冲撞了圣驾,否则……否则谁都救不了我们!”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小小的庵堂里蔓延开来。

果然,下午时分,銮驾抵达。

没有想象中的奢华铺张,仅有一队精锐冷肃的黑甲卫兵无声无息地控制了庵堂各处要道,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随着众人跪在角落迎接,低垂着头,只能用眼角余光瞥见一抹玄黑色的高大身影从眼前掠过,带着一股冰冷的、若有似无的血腥气与龙涎香混合的味道。

他甚至没有片刻停留,直接入了后院最好的那间禅房——那也是临时匆忙收拾出来的。

之后的两天,整个静心庵如同被冰封了一般。所有人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用气声,生怕一丝声响就会引来灭顶之灾。皇帝的到来并未带来任何喧嚣,他把自己关在禅房里,那种沉默的压迫感却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

偶尔有御前伺候的内官端着纹丝未动的膳食出来,脸色惨白如纸。

我从他们的低语和恐惧的眼神中读出:陛下的头痛症又犯了,而且极其严重,无人敢近身。

慧明师太试图前去诵经祈福,却被毫不客气地拦在了门外。

第三天夜里,轮到我在经堂值夜添灯油。

月色清冷,透过古老的窗棂洒在庄严的佛像上,空气中檀香静谧。我跪坐在蒲团上,并非祈祷,而是借着这份宁静梳理自己纷乱的思绪和未来可能的出路。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一阵极其压抑,仿佛困兽受伤般的粗重喘息声从经堂角落的阴影里传来。

我心中猛地一凛,悄然抬头。

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蜷缩在阴影里,背对着我,双手死死地抠着自己的头,玄黑色的锦袍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度痛苦和狂躁的气息。

是殷无咎。

他似乎并未察觉我的存在,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之中。那喘息声越来越大,夹杂着痛苦的呻吟和一种近乎崩溃的、毁灭欲的低吼。

我的专业本能瞬间压过了恐惧。

这是重度偏头痛急性发作,可能伴有强烈的焦虑或惊恐症状,甚至可能出现解离或攻击行为。他抠抓头部的动作显示其痛苦程度极高,且处于失控边缘。

这种情况下,任何刺激——光线、声音、甚至贸然的触碰——都可能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不能放任不管。不仅因为他是皇帝,更因为作为一个医生,我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我面前如此痛苦而无所作为。

我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狂跳的心脏,让自已进入工作状态——面对一个极具危险性的重症患者的状态。

我没有靠近,也没有点灯,只是用尽可能平稳、温和、不带任何威胁感的语调,清晰地、缓慢地开口,仿佛在引导一个迷路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