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心思轻飘飘地掠过,带着施舍般的意味。巨大的屈辱感和恐惧感瞬间淹没了我,但我死死咬住嘴唇,强迫自己维持着低眉顺眼的模样,甚至让身体微微发抖,显得更加懦弱无害。

6.

她果然很快失去了兴趣,移开了目光。

【搞定!收工!回去看看我的新石狮子送到没有!】

她意气风发地转身走了,留下一院子死寂和绝望的人。

我慢慢抬起头,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华丽的回廊尽头。

然后,我听见了沉重的车轮声和吆喝声。

府门口,一对崭新的、硕大的、在阳光下闪烁着青黑色幽光的石狮子,正被工匠们小心翼翼地卸下车。

它们雕工精湛,威武霸气,每一根鬃毛都透着“正统”的气息。

嫡出匠人亲手雕的。

那叫一个嫡嫡道道。

我看着那对狮子,它们冰冷的石头眼睛仿佛也在看着我,看着这座突然变得陌生而恐怖的侯府。

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侯府的日子,彻底变成了一出荒诞的默剧。

每个人走路都踮着脚尖,说话都用气声,尤其是庶出的,恨不能把自己变成一抹透明的影子,飘在廊下。请安、避让、低头、噤声……那本《侯府嫡庶管理新规》像一道紧箍咒,勒得所有人喘不过气。

厨房送来的点心都得分“嫡出份例”和“庶出份例”。嫡出的是精巧点心,庶出的就是干巴巴的馒头糕饼,美其名曰:磨练心志,去芜存菁。

我吃着能硌掉牙的“庶出糕”,听着耳边柳惊鸿永不疲倦的心声。

【今天天气真好!适合清理门户!去看看库房那老东西,听说他孙子是个庶子?呵!】

【嗯?张姨娘居然敢用跟嫡母一样颜色的绸缎?谁给她的胆子?庶出的眼珠子也该挖了!扣她月例!】

她像个不知疲倦的斗士,在“肃清庶务”的道路上高歌猛进。父亲称病不出,彻底躲了清净。嫡母乐得有人出手整治她看不顺眼的人,竟也由着柳惊鸿胡闹。

侯府成了她一个人的游乐场,一个践行她“嫡庶神教”的疯狂试验田。

我小心翼翼,扮演着最卑微怯懦的庶女,努力降低存在感,靠着提前“听”到她的疯狂计划,几次险险避开了她的炮火。

但我知道,这不够。她看我的眼神,偶尔还是会掠过,带着打量和一丝尚未决定的“处置”意味。

这种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落下的感觉,快把我逼疯了。

直到那天下午,一个炸雷般的消息打破了侯府这诡异的平静——太子殿下三日后可能要来府上!

据说是太子巡视京郊营防,回宫途中会路过永宁侯府,父亲早年曾在御前当过差,太子或许会进来歇个脚,以示恩宠。

整个侯府瞬间像被浇了沸水的蚂蚁窝,炸开了锅!

父亲挣扎着从病床上爬起来,指挥着人洒扫庭院,准备宴席,紧张得嘴角起泡。这是天大的体面,也是天大的压力!万一出点差错,整个侯府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7.

所有人都忙碌起来,连我们这些庶出的也被指派了活儿,战战兢兢地擦拭着走廊的栏杆,力求每一寸木头都闪闪发光。

唯有一个人,反应截然不同。

柳惊鸿。

听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正低头擦拭着花瓶,清晰地听到她心里先是一声:【哦?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