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祝卿就来了。
他带来了新的麦饼,还偷偷带了一小包伤药——那是他用半个月的月钱从宫外的药铺里买来的。
药铺的老板见他是个小太监,本不想卖给他这治外伤的金疮药。
还是他好说歹说,又多给了两个铜板,才买到手。
谢昭依旧没有说话,却在祝卿帮他清理伤口时,没有再抗拒。
祝卿的动作很轻,手指纤细,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先用温水把谢昭腰侧的伤口擦干净。
水里加了一点他偷偷从御膳房拿的盐,能消炎。
伤口已经有些溃烂,边缘泛着红肿。祝卿看得心头发紧,手上的动作更轻了些。
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溃烂的地方,把金疮药撒在干净的布条上,再轻轻敷在伤口上,包扎好。
整个过程,他都没有说话,只是专注地做着手里的事。
阳光透过破窗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连带着他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都泛着微光。
谢昭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尖。看着他时不时皱一下眉,像是在替自己疼。
看着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却依旧带着温和的神色。
他忽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祝卿。」
祝卿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眼底没有丝毫谄媚,只有一片平静。像冬日里结了薄冰的湖面,虽冷,却清澈。
「祝卿……」
谢昭低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舌尖抵着齿间,像是要把这两个字刻在心里。
他看着祝卿,忽然问道:「你知道本宫是谁,为什么还敢来这里?」
祝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
他轻声道:「奴才知道殿下是前太子。只是奴才觉得,殿下并非传言中那般不堪。」
「当年殿下在江南赈灾,救下了上千百姓,奴才的家乡就在江南,父亲曾说,殿下是难得的仁君。而且,奴才只是想让殿下活着。」
谢昭愣住了。
他以为祝卿要么是为了攀附,要么是别有所图,却没想到他的理由如此简单。
江南赈灾……那是三年前的事了,他以为早就没人记得。
没想到竟然被一个小太监记在心里。他看着祝卿,忽然笑了。
那是宫变之后,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
虽然笑容里带着几分苦涩,却终究有了些生气。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从那天起,祝卿每天都会来冷宫。
他会带来吃食,有时是麦饼,有时是两个馒头。
偶尔还会偷偷带一个煮鸡蛋。
那是他攒了好几天的月钱买的。
他会带来伤药,带来干净的布条。
还会带来一把小梳子,帮谢昭把凌乱的头发梳顺,再用布条束起来。
每次他为谢昭束发的时候,谢昭都会透过镜子去看他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