遁光散去,晏横波踉跄一步,将李裹儿放下,自己却猛地靠住一根歪斜的柱子,压抑不住地咳出一口暗沉的淤血。血迹溅落在灰尘里,迅速晕开一小片深色。
她的右臂,自手腕向上,皮肤下的经络已变得漆黑凸起,如同扭曲的毒虫盘踞,一股阴寒死气正缓慢而顽固地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血肉都失去知觉。
李裹儿惊魂未定,嫁衣凌乱,乌发披散。她看着晏横波呕血,看着那可怖的右臂,吓得又要掉泪,却死死咬住嘴唇忍住。她踉跄着上前一步,想碰又不敢碰:“你…你的手…”
晏横波抬起左手,用袖口随意抹去唇边血迹,动作依旧冷硬。她没看李裹儿,目光扫过这破败厅堂,最后落在那积灰的神主牌位上,眼神有片刻的空茫,仿佛透过它们看到了别的什么。
“死不了。”她声音沙哑,打断李裹儿的询问,带着一种惯有的、拒人千里的漠然。
可李裹儿的目光却无法从那只可怕的手臂上移开。那黑色还在蠕动,在向上爬!恐惧攥紧了她的心脏,比刚才被架上祭坛更甚。她不知哪来的勇气,猛地伸手想去抓晏横波的右臂,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捂住那蔓延的黑色。
“别碰!”晏横波厉声喝止,左手如电,精准地格开她伸来的手腕。
力道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李裹儿被格得手腕一痛,缩回手,眼泪终于还是冲了出来,无声地流淌。她看着晏横波冷硬的侧脸,十年分离的陌生感和此刻对方身上浓烈的血腥、杀伐气让她害怕,可心底深处某种积压了十年的东西,却在这恐惧里破土而出。
“为什么…”她哽咽着,声音发颤,“为什么那个时候…要给我糖?”
晏横波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她依旧没看李裹儿,只是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喉间似乎滚动了一下,半晌,才极冷极淡地抛出一句:“忘了。”
“你没忘!”李裹儿不知哪来的执拗,向前又逼近一步,仰着泪痕交错的脸看她,“你刚才说…我的眼泪…就是你的天条…”
这句话,比那劈开天道的一剑更让她心神剧震。
晏横波终于缓缓转过头,看向她。
月光从屋顶破洞洒下,照亮她半张脸,苍白,染血,冰封般冷厉,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地翻腾,撞击着那层厚厚的坚冰。
她看着眼前这张哭花了的脸,和十年前那个小傻子的模样重叠又分开。
忽然,她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近乎残忍的、自嘲的弧度。
“因为,”她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那糖太脏了。”
“脏得…让我记了十年。”
李裹儿怔住,呆呆地看着她。
就这一瞬,晏横波左手并指如剑,快得只剩残影,猛地点在自己右肩几处大穴!指尖灵光微闪,并非纯粹的魔气,反而夹杂着一丝与那祭坛邪异气息同源却更为精纯的阴寒之力!
“呃!”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角瞬间渗出细密冷汗。
那向上蔓延的黑色死气像是被无形屏障骤然拦住,停滞在肘部以下,疯狂冲撞扭动,却再难上前半分。但手臂的肤色也变得愈发青黑,看起来更加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