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卫府。

卫芸芸刚一踏进内院大门,脚跟都还未站稳——

“哗啦!”

一盆脏水毫无预兆地迎面泼来!

得益于那枚“强身健体丸”对身体的改造,她的反应快得惊人。

腰肢猛的一拧,极其利落地侧身避开那兜头的水浪。

“扫把星!”

尖酸刻薄,如同淬了毒般的声音响起,“回门的日子,竟敢穿一身丧气白!你这是想咒谁死呢?咒你父亲,还是咒我?”

不用抬头,卫芸芸都能从原主的记忆中知道是谁——原主的亲生母亲,卫夫人,柳氏。

她在生原主的时候伤了身子,无法再有孕。

作为主母,没能诞下男丁,成了她最大的耻辱。

而原主,这个让她付出如此代价才到来的女儿,便成了她所有怨恨与迁怒的活靶子。

自小便被视作不祥,远远地打发到偏僻庄子上让下人带大,只求眼不见为净。

讽刺的是,同样是女儿,原主的嫡姐卫盈盈却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原主母亲对卫盈盈极尽宠爱。

仿佛是把对原主那份缺失扭曲的‘爱’,加倍灌注在卫盈盈身上一般。

直到那道圣旨降下——将卫家女赐婚给声名狼藉的六皇子裕王,原主才被从遥远的庄子接回来。

原因很简单,自小被宠得心高气傲的卫盈盈不愿嫁给裕王,哭闹不休。为了不让卫盈盈伤心,他们想到了原主这个不被待见的女儿——把她接回来替嫁。

原主刚被接回府时,心中也曾燃起过微弱的希望,以为父母终归是记挂着她的。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无情的耳光。

在看清父母毫不掩饰的算计后,嫡姐脸上幸灾乐祸的优越感,让那点微薄的亲情瞬间被碾得粉碎。

大概是接收了原主记忆的原因,卫芸芸感觉心里闷闷的。

她缓缓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站在台阶上,一脸刻薄怨毒的柳氏。

柳氏一身绛紫色团花锦缎,满头珠翠,只是精心描画的眉眼间,只剩下毫不掩饰的憎恶。

卫芸芸丝毫没有如柳氏预想中那般惊慌失措和狼狈。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额间金丝点翠的饰品在阳光下璀璨夺目,映衬着她平静的面容,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冷冽。

良久,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母亲这迎接女儿回门的方式,还真是别出心裁。”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柳氏耳中,带着一股大家从未在她身上见过的冰冷疏离感。

柳氏被噎了一下,随即怒火更甚起来。

贱丫头,竟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正要发作,卫芸芸再次开口:“只是女儿福薄,怕是担不起这‘扫把星’的污名,究竟是女儿生来带煞,还是……”她微微一顿,目光如冰锥般刺向柳氏,“还是母亲您生我的时候,就把自己积年的怨毒,一并塞给了我?”

轰!

此话如平地惊雷,狠狠劈在柳氏头上。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见到眼前这个女儿。

这……还是那个在庄子上长大,畏畏缩缩,被接回来时眼神怯懦,任她搓圆捏扁的死丫头吗?

她怎么敢?怎么敢如此对自己说话,如此直白地撕开自己的伤疤,戳穿她心底最阴暗,最不愿承认的迁怒?

“放肆!”

柳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卫芸芸的手指都在哆嗦,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真是反了天了!竟敢如此顶撞你的母亲,谁给你的胆子?以为自己嫁了裕王,就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吗?”

她一边骂,一边习惯性地冲下台阶,抬手朝卫芸芸扇去。

就在这时,一个娇弱做作,带着担忧的声音插了进来:“哎呀!怎么了这是?”

卫盈盈提着裙角,从月亮门后匆匆赶来,几步跑到柳氏身边,一把扶住气得发抖的柳氏。

目光扫过卫芸芸脚边那滩水渍,眼中飞快闪过一丝快意,随即换上浓浓的责备看向卫芸芸:

“芸芸,你怎么回事!刚回来就把母亲气成这样。”

说着,声音陡然拔高,痛心疾首道,“你看看你,穿一身白回来,本就不吉利,母亲不过教你几句规矩,还顶撞母亲!你眼里有没有尊卑孝道?嫁入王府不过几日,就学得如此不知礼数,真是丢尽我们卫家的脸面!”

柳氏指着卫芸芸厉声道:“你这个孽障,还不快跪下认错!”

卫芸芸看着眼前这母女情深,同仇敌忾的一幕,只觉得荒谬。

自己面对的完全就不是正常人,简直离大谱。

不过她的底气更足,迎着柳氏和卫盈盈逼视的目光,向前踏了一步。

“规矩?”

“母亲教导女儿的规矩,就是进门先泼一盆脏水?嫡姐眼中的规矩,就是不分青红皂白地污蔑自己妹妹不孝?”

她目光转向卫盈盈,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至于姐姐口中的尊卑孝道……妹妹倒想请教一下,何为尊?何为卑?

我如今是裕王明媒正娶的王妃,按礼制,母亲见了我也该行半礼,道一声‘裕王妃’,至于姐姐你,又该行什么礼?”

卫盈盈的表情瞬间僵住,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这死丫头三日不见竟巧舌如簧,学会拿身份压人了。

可一想到她嫁的不过是裕王,嘴角又不由得浮起了讥讽的笑。

卫芸芸根本不给她们说话时间,字字清晰地说:“至于你们说我穿白色是咒人,不知母亲可记得,裕王府送来的聘礼单上,明明白白写着‘月华锦’十匹!今日女儿穿的是御赐的月华锦,母亲觉得这身装束丧气,是咒人,难道是对这御赐之物不满?或者......觉得圣上指婚的旨意,本身就是个不吉利?”

“你……休要血口喷人!”

柳氏被卫芸芸这顶大帽子吓得魂飞魄散,她确实觉得这赐婚旨意不吉利,可嫁的不是她的盈盈,自然就无所谓。

可这话要是传到圣上耳朵里,质疑皇家,对赐婚不满,这罪名她十个脑袋也担不起!

卫盈盈也慌了神,连忙道:“妹妹,你怎能如此曲解母亲的意思!母亲只是……”

“闹什么闹?还有没有规矩了?”一道威严的声音从卫芸芸身后的方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