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俩正小声嘀嘀咕咕地说着话，迎面来了好几个人。
日光清亮，人影轮廓被光晕模糊出不甚明了的毛边。隔着几米的距离，只能依稀瞧见其中一个单脚着地，两只手臂都被人架在肩膀上，瞧着好像被伤得不轻。
沈棠序下意识地侧身让出路，然而擦肩而过那一刹，定睛一看，中间那个居然是顾灼。
可能是惜命如金的缘故，如今的沈棠序一看见顾灼，就像见到了游戏里的NPC，忍不住想靠近他做续命的任务。
于是立刻迎上去，狗腿地抓住他的手臂，一脸担心和忧虑，
“怎么回事啊？怎么伤得这么重？”
她手劲儿不小，顾灼差点儿一下被整个人架起来。低头一看，嘿，又是这个小神金。
很不习惯被女生这么亲昵地触碰，顾灼克制着手臂的僵硬，没有立刻把手抽出来。只是隐忍地沉声问，
“怎么哪哪都有你？”
真凶啊。
沈棠序在口罩下面不太高兴地瘪了瘪嘴，但外表还是流露出几分真诚实意的关切，
“我担心你嘛。”
万一他出点什么意外不能来上学，那她的小命还要不要续啦？！
温暨川在旁边，被她狗腿的样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他姐一个乖乖的好学生，怎么会跟这个目中无人张狂成性的混头子走得这么近？
还有这亲昵的语气，这对吗？
倒是李镇他们几个以为沈棠序真的在追顾灼，于是见惯不怪，一脸淡定地在旁边，一边闲闲看热闹，一边嘻嘻哈哈地说笑。
“我说新同学，追人也不能这么心急啊，好歹等他跟柳千慧分干净了，你再来排队。”
“...”
哦，原来是还没分手。
沈棠序抿了抿唇，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如果他不是空窗期的话，自己这么触碰他有多么不合适。
于是指尖微顿了一下，慢慢吞吞缩回来。
手臂上温热的触感一点点地龟缩回去，像一只慢腾腾的蜗牛，从他肌肤上潮湿又黏糊地爬过。
有点滑，又有点痒。
顾灼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忽然说，
“分了。”
“？”
沈棠序一愣，一时没太明白他说的分了是什么意思。
正愣怔着呢，又听见他很不自在地、硬邦邦地补充了一句，
“不对，是根本就没谈。”
他从头到尾都没承认过柳千慧是他的女朋友，对那些流言不解释也只是懒得解释。
沈棠序：“噢...”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跟自己说这个，但沈棠序还是配合地，故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那我现在前面还有多少人？”
李镇一愣，忽然捧腹大笑，
“不是，你还真的乖乖地排队啊？”
沈棠序也很困惑，“不然我能插队？”
“...”
顾灼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忽然气笑了。
“不是，你们聊什么聊？没看见我受着伤吗？！”
这人情绪阴晴不定的，被他这么一打断，沈棠序这才想起正事来。赶紧目光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圈，
“你哪里受伤了啊？”
虽然具体什么情况不知道，但是看刚刚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出了操场，应该就是去跟人打架了。
顾灼原本都不想跟她说话了，可是听见她担心的声音，心底那股躁意忽然神奇地就被抚平了。
冷着一张脸，他故意不看她，语气有点儿不耐烦，嘴巴却很诚实地顺着她的问题回应，
“脚跟那里。”
其实他并不是打架受伤的。刚刚去南巷是因为隔壁职高的人来挑事，跟他们学校的几个男生打起来。
两个学校隔着一条街，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冲突。如果只是小打小闹，顾灼也不多管。可是对方这次甚至带了刀，这他可就忍不了。
亲自带着人赶过去，轻而易举地给了对方一顿教训后，他才想起来，刚刚给沈棠序压腿计数的结果，他还没报给老师。
于是又匆匆赶回来，没成想跑太急，半路崴了脚。
沈棠序一听，呆了呆。
这么严重啊。
赶紧火急火燎地架着他的手臂拐进了校医室的门，急吼吼地喊来了校医，
“老师，老师，他的脚、还有那里都受伤了，你快帮他看看吧！”
“？”
“？？？”
这断句，哪里不太对？
顾灼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眼前的小姑娘忽然忧心忡忡地抬头看着他，一脸的打抱不平。
“就算打架也不能打你那里吧！这些人怎么这么不讲武德呢？”
“？？？”
“...”
一室的男生都被她给干沉默。
温暨川默默地摸了摸鼻尖，替她尴尬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赶紧拉了下沈棠序的手，小声窘迫道，
“姐，有没有可能，他受伤的是‘脚跟’，那里。而不是脚，跟那里？”
顾灼则黑着一张脸，扭头跟李镇面无表情道，
“去给精神病院打电话，就说他们要找的人找到了。”
“...”
——
闹了一场乌龙，沈棠序也没好意思陪在他身边。赶紧灰溜溜地上了楼，回去继续当他无事发生过的好同桌。
一整节课，她都没脸抬起头。
救命。谁能知道她当时到底是咋想的？怎么会以为他被人伤到了那里？
就算他真的伤到了那里，那也不是她能关心的地方啊！
脑子乱七八糟的，连什么时候下课铃声打响了，她都没注意。
直到身边的椅子被人“唰啦”一下拉开，一阵清冽的冷杉香扑鼻而来，沈棠序才倏尔回过神。
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回来了。
默默竖起了课本，沈棠序企图挡住自己的脸，伪装成一只没人看得见的鸵鸟。
可是跟他一起回来的那帮男生却不依不饶。一个个从她桌子旁边经过时，还故意吹着带旋儿的口哨，一个比一个笑得更大声。
前排的李镇更是一坐下，就嘻嘻哈哈地扭转过身来，手肘支着她的桌子，故作意味深长地笑眯眯地说，
“放心吧，灼哥那里没事。”
刘树阳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补上了一句，
“知道我们说的是哪里吧？”
“...”
这次是真的想死了。
来人啊，再把她抬回阎王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