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正使是捂着流血的脑袋,踉跄着从上书房退出来的。
知晓这个消息时,云拂楹还在棠梨宫吃着乘月剥好的葡萄。
吐蕃进贡的一整串葡萄,色泽鲜艳,汁水饱满。
云拂楹近日食欲不振,对这些瓜果倒是馋嘴地很。
乘月一边给云拂楹剥着葡萄,一边眉眼弯弯添油加醋地说着今日上书房的那事。
严嬷嬷站在云拂楹的一侧,低垂着眼眸什么都没说,可云拂楹却知晓,今日的这件事,严嬷嬷属实是最大的功臣。
她挥了挥手,暂且叫乘月退下了。
“严嬷嬷。”
云拂楹坐正了,望向严嬷嬷,面上笑得轻柔。
她抚着自己的小腹。
“日后若是这个孩子出来了,我定叫他好好谢谢你。”
听着云拂楹的话,严嬷嬷原本严肃的面容上,龟裂出一抹笑意,她低垂下头来,有些沙哑的声音之中确实遮掩不住的高兴。
“娘娘这话说的,倒是折煞老奴了。”
云拂楹摇了摇头,却没有说什么。
只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倒叫她稍稍放松了许。
可上书房之中,阴郁的气氛却笼罩在整个殿内。
一身玄黑的萧景渊背对着众人,他的背影阴翳,像是随时能将人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那钦天监正使擦着额间上的汗,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乱说了什么话,随时让自己掉了脑袋。
“便无解决之法?”
萧景渊声音响起时,吓得钦天监正使一激灵。
他急忙抬头想要揣度陛下的心思,可萧景渊却连个正眼都没有给他。
“臣,臣...”
正使挣扎了许久,却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原本的那一套话说出。
毕竟,如今何人不知晓,那摘星阁的主子在萧景渊心中的份量。
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咬紧牙关:“陛下,这星象,冲撞的可是陛下的皇嗣啊。”
萧景渊扯了扯嘴角:“朕的皇嗣?”
他声线带了几分嗤笑,更多的是觉得荒谬。
谁人不知晓,前些年后宫之中,除去云拂楹便没有第二人了。
他哪里来的皇嗣?
萧景渊原本便是不信星象之说的,挥了挥手刚要叫人下去,却听见殿外不轻不重地响动。
萧景渊顺着那声音的源头望去。
江清悦面色惨白,就站在原地,远远地望着萧景渊。
“陛...”
萧景渊深呼吸了一口气。
果然,这后宫之中便没有半分的秘密可以守住。
他挥了挥衣袖,先让殿内的人都下去了。
钦天监正使原本那一颗提着的心,如今也渐渐放了下来。
他颤颤巍巍,将额间上豆大的汗珠给擦拭干净。
而后带着身后的小厮,给萧景渊、江清悦行礼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下。
江清悦身子骨不好,病态的红晕爬上脸颊。
摘星阁的位置算不上多好,来上书房的确有些距离。
她慢慢的,往萧景渊面前走。
“渊哥哥,不必听信他们的话,不过是些流言,何必动怒伤了自己的身体。”
江清悦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的,可却喘地很。
任谁都能瞧出她身子骨里的孱弱。
于是,萧景渊面上也一闪而过了不忍。
他挥了挥手,便有侍女走上前来,在江清悦的面前摆上了椅子。
江清悦抬起头来,看向萧景渊。
“上一回,也是渊哥哥动怒,叫贵妃姐姐寻到了悦儿这里。悦儿听说那侍女是自幼陪着贵妃姐姐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贵妃姐姐心中定然不会好受。”
江清悦说的时候,萧景渊缓缓背过手去,似乎是并不想和江清悦讨论这个话题。
他唇角紧紧抿着,几乎成了一条直线。
若是仔细瞧了,也能发现,萧景渊的面色并不好看。
江清悦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可就在她要开口解释时,萧景渊却打断了她的思路。
“不必多想,棠梨宫的宫女,贵妃自己能做主。”
这是第一次萧景渊在江清悦面前,说出似是有些偏袒云拂楹的话。
江清悦低垂着眼眸,被遮盖住的眼眸之中一闪而过了不明的意味。
过了几息,她才抬起头来,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毕竟渊哥哥的后宫之中,一直以来也只有贵妃姐姐一人,定然是待她有所不同的。渊哥哥接触得多了,棠梨宫宫人的秉性好坏,也自然骗不过渊哥哥。”
江清悦的话倒是叫萧景渊愣住了。
虽说这后宫之中只有云拂楹一人,可他每回进后宫,也的确没有多关注棠梨宫什么。
若是有什么事,也自然有春溪来禀告他。
只是,这次不知晓为何,云拂楹竟知晓了春溪是他派去的人。
也对...
若不是这些时日对棠梨宫,是他疏忽了。
萧景渊手指轻叩着檀木桌,发出不轻不重,极有节奏感的敲击声。
“只是这钦天监之人,若是听了旁人的话左右了他的想法,那...”
萧景渊手上动作一瞬间停顿了。
而后,他掀开眼帘,视线落在江清悦身上。
萧景渊叹了口气,似是意有所指。
“若是你身子好些,后宫事宜总该分你些。”
萧景渊看向江清悦,唇瓣抿成了线:“清悦,你的身子...终究是朕对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