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林府内一片寂静,唯有巡夜的家丁提着灯笼,在回廊间缓步而行。
林晚秋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长发挽成丫鬟模样,背着一个包袱,悄悄推开后院的角门。翠柳紧跟在她身后,手里攥着一把铜钥匙,指尖微微发抖。
"小姐,咱们真要逃吗?"翠柳压低声音,眼里满是忐忑。
林晚秋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生活了十八年的宅院,眼神坚定:"不逃,难道真嫁给赵家那个鳏夫?"
翠柳咬了咬唇,不再多言,轻轻推开了角门。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两人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察觉,这才迅速溜了出去。
苏州城的夜晚并不算冷清,街巷间偶尔还能听到小贩的吆喝声和醉汉的谈笑。林晚秋和翠柳低着头,沿着青石板路快步疾行,很快便混入了城西的市集。
"小姐,咱们去哪儿?"翠柳小声问。
林晚秋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借着街边灯笼的光看了一眼,低声道:"先去'锦云绣庄'。"
这是她前几日偷偷托人打听的地方——锦云绣庄的老板娘姓沈,曾是生母柳氏的闺中密友。若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她,恐怕只有此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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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云绣庄位于城西的一条窄巷内,铺面不大,但门楣上挂着的绣品却极为精致。林晚秋轻轻叩门,半晌,里面才传来一个警惕的女声——
"谁?"
"沈姨,是我,晚秋。"她低声答道。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略显沧桑的脸。沈老板娘约莫四十岁上下,眉眼间依稀可见年轻时的秀美。她盯着林晚秋看了几秒,突然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你这丫头,怎么这副打扮?"沈老板娘关上门,皱眉问道。
林晚秋苦笑:"沈姨,我逃出来的。"
沈老板娘一愣,随即叹了口气:"我就知道,王氏那女人不会让你好过。"她转身倒了杯热茶递给林晚秋,"先暖暖身子,慢慢说。"
林晚秋捧着茶杯,将自己被迫嫁人、发现绣谱秘密、嫡母逼迫等事一一说了。沈老板娘听完,沉默良久,才道:"你娘当年就说过,这'隐光绣'若被有心人盯上,必会招来祸事。"
"沈姨,这绣法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林晚秋忍不住问。
沈老板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木匣,打开后,里面竟是一幅未完成的绣品——和林晚秋绣谱里夹着的那幅丝绢一模一样!
"这是……"林晚秋惊讶地睁大眼。
"你娘当年绣了两幅,一幅留在绣谱里,一幅给了我。"沈老板娘轻抚绣面,"她说,若有一日你走投无路,就让我告诉你——'隐光绣'的秘密,不在绣法,而在绣品本身。"
林晚秋心头一震,连忙取出绣谱里的丝绢,和沈老板娘的那幅拼在一起。
两幅绣品在烛光下缓缓转动,刹那间,金光流转,绣面上的山水竟渐渐融合,最终显出一条清晰的路径——指向苏州城外的一座荒山!
"这是……藏宝图?"翠柳惊呼。
沈老板娘点点头:"你娘生前曾说过,她在山中藏了一样东西,足以让你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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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林晚秋和翠柳换上男装,扮作采药人,按照绣品指引,一路出了城,来到苏州郊外的栖霞山。
山路崎岖,两人走了大半日,终于在一处隐蔽的山洞前停下。洞口被藤蔓遮掩,若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姐,真要进去吗?"翠柳有些害怕。
林晚秋深吸一口气,拨开藤蔓,率先走了进去。
洞内幽暗潮湿,唯有几缕阳光从石缝间漏进来。她取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映照下,洞壁上竟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绣法口诀!
"这是……"林晚秋震惊地抚摸着那些刻痕。
"你娘当年常来这里。"沈老板娘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林晚秋回头,见她不知何时也跟了过来。
"她说,真正的'隐光绣',不是用金线绣的,而是用'心'绣的。"沈老板娘轻声道,"这些口诀,是她毕生心血。"
林晚秋眼眶微热,指尖轻轻划过那些字迹,仿佛能感受到生母当年在此潜心钻研的身影。
就在这时,翠柳突然惊呼一声:"小姐,你看那儿!"
林晚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洞窟深处放着一只铁箱。她快步走过去,拂去箱上的灰尘,发现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致晚秋:若你看到此物,说明你已决心走自己的路。箱中之物,可助你自立。"
林晚秋颤抖着手打开箱子,里面竟是一套完整的绣具、一袋金锭,以及——一封泛黄的信。
她展开信纸,生母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晚秋,娘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看着你长大。但娘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不输任何人的绣娘。这箱金子,足够你开一家绣庄;这套绣针,是娘亲手打造的,天下无双;而这洞中的口诀,则是娘留给你的最后礼物。"
"记住,真正的'隐光绣',绣的不是图案,而是'光'与'影'的交织,是人心最深处的那份执念。"
"愿你此生,不再被任何人束缚。"
信纸被泪水打湿,林晚秋紧紧攥着它,许久,才抬起头,眼神坚定如铁。
"翠柳,沈姨,我们回去。"
"回去?"翠柳愕然,"小姐,咱们好不容易逃出来……"
林晚秋微微一笑:"不是回林家,是回苏州城。"她握紧生母留下的绣针,一字一句道——
"我要开一家绣庄,一家让林家、让整个苏州城都记住的绣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