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搬家
拖着两个沉甸甸的行李箱，我站在槐安路13号单元楼前，仰头望着三楼那扇窗户。下午五点的阳光斜斜地切过来，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一片扭曲的光影，像一张无声叹息的人脸。
中介小钱搓着手，脸上堆着职业性的假笑：“陈先生，您看这地段，多好！步行到地铁口也就十分钟，关键是——”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凑近了些，“价格实惠，真的，比周边同户型便宜了至少三千块！”
便宜的原因，我心知肚明。这栋楼是九十年代的职工宿舍，外墙的红砖早已被岁月侵蚀得斑驳不堪，露出底下灰黑色的水泥。更别提二楼拐角处那片触目惊心的水渍，深一块浅一块，像一幅被人恶意涂抹的抽象画。物业费常年拖欠，楼道里的声控灯十有八九都是坏的，傍晚时分，楼里静得能听见灰尘落地的声音。
“就这儿吧。”我掏出手机，扫了他递过来的二维码。房东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姓王，自称王哥。签合同的时候，他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眼神飘忽，签完便把一串钥匙塞到我手里，几乎是落荒而逃，连一句“欢迎入住”之类的话都没说。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一阵艰涩的摩擦声，像是许久未曾上油的老骨头在呻吟。“咔嗒”一声脆响，门开了。一股浓重的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气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屋子里的光线很暗，即使是白天也需要开灯。客厅的布局还算方正，正中央摆着一张褪了色的红木方桌，桌角雕刻着繁复的缠枝莲花纹，只是漆皮剥落了大半，露出底下木材原本的色泽。墙上挂着两幅装裱起来的书法作品，纸张泛黄发脆，墨迹也有些晕染，隐约能辨认出“宁静致远”和“厚德载物”八个大字。
卧室里那张老式的木板床，踩上去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我放下行李，开始动手打扫。当清理到床底时，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坚硬的物体。我弯腰将它拖了出来——那是一面落满了灰尘的黄铜八卦镜，镜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边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十二生肖图案，只是其中龙的眼睛处，不知被什么东西砸裂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这镜子……看着有些年头了。”我对着空气喃喃自语，随手将它丢进了卧室角落的纸箱里。
傍晚六点，我累得瘫倒在沙发上，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正盘算着出门觅食，楼道里忽然传来一阵清晰的脚步声。那声音很慢，一下一下，像是有人正拖着脚走路，而且……鞋底似乎沾着湿漉漉的泥土。
“咚……咚……咚……”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这个时间，房东不可能过来，难道是邻居？
“小陈？”门外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女声，“是小陈吗？是新搬来的那个小伙子？”
我如蒙大赦，连忙起身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身材佝偻的老太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满头银发在脑后挽成一个整齐的发髻。她手里挎着一个竹编的小篮子，篮子里散发出淡淡的艾草清香。
“奶奶您好，我是今天刚搬来的，我叫陈砚舟。”我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