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喇昆仑山脉的寒风向来以暴虐著称,从来不懂得何为温柔。沈冰伫立在冰川边缘的冰崖上,刺骨的冷风撕扯着她的冲锋衣。她眯起眼睛,注视着远处那支在茫茫冰原上缓慢蠕动的黑色队伍,像一只蚂蚁在无边的白色画布上爬行。这已经是今年第七支科考队了,反常的气候让冰川消融速度远超往年,也引来了更多觊觎这片秘境的研究者。
"沈向导?"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中年男人摘下结满冰霜的护目镜,金丝眼镜后那双眼睛透着学者特有的锐利,却让沈冰没来由地心头一颤。"我是地质研究所的李明远教授。"
沈冰戴着厚实手套的指尖突然攥紧。李明远——这个名字像一把冰镐凿进她的记忆。父亲那本被翻得卷边的勘探日志里,几乎每一页都写着这个名字,二十年前那场震惊学术界的冰川事故中唯一的生还者。
她没有伸手相握,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装备检查完就立即出发。气象预报显示未来72小时会有八级以上强风,勘探范围必须压缩到三号安全区。"她的声音像冰层一样平滑坚硬。
对方悬在半空的手尴尬地停顿了几秒,最终缓缓收回:"你和你父亲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拒绝人的方式都这么..."他的语气里带着某种怀念。
"在海拔六千米的冰川上,怀旧情绪会要了所有人的命。"沈冰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每个字都像冰锥般锋利,"李教授最好牢记这一点。"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李教授突然压低声音说出的那句话,像冰裂缝般将她牢牢钉在原地:"你右肩上那个莲花形状的胎记...这些年还会发烫吗?"
沈冰猛地转身,瞳孔骤然收缩。这个从出生就伴随着她的秘密,除了已经去世的爷爷,世界上不该有第二个人知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颤抖。
李教授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贴身的防水口袋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照片上三个年轻人站在冰川前勾肩搭背地笑着,中间那个阳光俊朗的年轻人分明是年轻时的父亲,右边是头发浓密的李教授,而左边却是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那女子因为穿着无袖登山服,右肩上方清晰可见半个绽放的莲花纹身。
"你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吗?"李教授的声音突然变得干涩沙哑,像是被冰川吸走了所有水分,"二十年前那场勘探...我们不是三个人上的冰川...实际上是四个人。"
就在这时,原本呼啸的风声突然变成了凄厉的呜咽,卷起细碎的冰晶在空中盘旋。远处传来冰层断裂的细微脆响,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正在苏醒。沈冰突然感到右肩传来一阵灼烧般的剧痛,那个平时毫无知觉的胎记此刻烫得惊人,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炙烤着。
"那第四个人...是谁?"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寒风中支离破碎。
李教授却突然脸色剧变,惊恐地指向她身后:"当心!快退后!"
脚下的冰层毫无征兆地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细小的裂缝以惊人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沈冰踉跄着后退时,余光瞥见幽蓝的冰缝深处有一抹刺眼的赭红色——那像是某种古老丝绸的残片,正随着冰层的断裂诡异地向上浮动。
但真正让她血液凝固的是,在那片赭红布料旁边,竟然静静躺着一枚青铜罗盘——那造型、那纹路,和她从小贴身佩戴了二十年的家传罗盘,分毫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