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嘉靖二十三年，秋雨绵绵。
林墨轩拉紧身上已经洗得发白的长衫，踉跄地推开了"悦来客栈"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就像夜枭的啼鸣。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柜台后探出一张圆胖的脸，店小二眯着眼睛打量着这个浑身湿透的落魄书生。
林墨轩从怀中摸出几枚铜钱，在掌心数了又数："住店，要最便宜的房间。"
小二接过铜钱，面露不屑："天字号房间都满了，只剩地字三号房，五十文一晚。"
"成交。"林墨轩几乎是抢过房门钥匙，急急忙忙上了楼。
地字三号房在客栈最深处，走廊阴暗潮湿。林墨轩推开房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房间简陋得可怜，只有一张破旧的木床和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
他将湿漉漉的包袱放在桌上，从中取出几本已经翻烂的书籍。《四书五经》、《策论集萃》，这些曾经是他金榜题名的希望，如今却成了他流浪路上唯一的伴侣。
三年了，整整三年，他从京城一路南下，参加了七次乡试，无一中举。身上的盘缠早已花光，只能靠抄写文书勉强糊口。这次来到这个叫做青桥镇的地方，也是听说这里有个富商要请私塾先生。
林墨轩坐在床沿上，望着窗外的夜雨，心中五味杂陈。父母在他十五岁时便相继过世，留下的那点家产也早被他用来赶考。如今二十六岁了，依然一事无成，连个媳妇都娶不起。
"笃笃笃。"
突然，房门响起了敲门声。
林墨轩一愣，这大半夜的，谁会来敲门？
"笃笃笃。"敲门声又响了三下，节奏缓慢而沉重。
"谁？"林墨轩走到门前问道。
外面没有回应，只有雨水滴答的声音。
林墨轩等了一会，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刚要转身回床边，敲门声又响起了。
"笃笃笃。"
这次他听得真真切切，确实有人在敲门。
"到底是谁？"林墨轩压低声音问道，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安。
依然没有回应。
林墨轩犹豫了片刻，慢慢走向房门。就在他的手刚触碰到门栓时，敲门声戛然而止。
他贴着门板听了听，走廊里静得可怕，连虫鸣声都没有。
"可能是风吹的吧。"林墨轩自我安慰道，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他回到床边躺下，却再也睡不着了。雨水打在窗棂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就像有无数只手指在敲击着玻璃。
不知过了多久，客栈里传来了更夫的梆子声："三更天时，小心火烛——"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笃笃笃。"
这次的敲门声更加清晰，更加有力。林墨轩猛地坐起身，冷汗顺着脊背流下。
"谁在外面？"他颤声问道。
外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客官，是我，店家。您的房费还没结清。"
林墨轩皱眉，他明明已经把房费给了小二，怎么还说没结清？
"我已经给过房费了，找你们店小二去。"
"客官，您搞错了，您还欠我们三十文钱。"那个声音继续说道，语调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林墨轩记得很清楚，他给了五十文，房费正好五十文，怎么可能还欠钱？
"你们搞错了，我没有欠钱。"
外面沉默了一会，然后那个声音又响起："客官，您还是开门吧，有些事情需要当面说清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