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师命下山时,我们嘻嘻哈哈唱着“清风白昼,翻过了九州”。
大师姐柳勤勤包袱里塞满漂亮裙子,威胁谁敢弄脏就跟谁拼命。
二师姐夏盈盈一路念叨亏本买卖做不得,铜板摔进粪坑都恨不得捞出来。
三师姐红芙蓉每天照镜子八百回,坚信靠脸能感化邪教。
我,小师妹斐文静,嘻嘻,峨眉之耻,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偏偏自尊心还比天高。
后来,娇气包大师姐被做成人彘,在坛子里哼着我们唱过的歌。 守财奴二师姐把全部家当和逃生机会塞给我:“记得把老娘写漂亮点!” 臭美精三师姐扑向毒粉时还在问:“我现在还像朵花吗?” 而最要脸的我,被仇人踩着脸碾进泥里,苟活了下来。
很多年后,他们说我是英雄。 可那年的清风白昼,再也翻不回有她们的九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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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白昼~翻过了九州~天高任我游~我在~雪下白了头~”
鬼哭狼嚎的歌声惊飞了峨眉后山最后一窝鸟。
师父他老人家站在山门口,额角青筋暴起,捏着拂尘的手微微颤抖,看口型是在默念“清净无为”。
“大师姐!你跑调跑得山路都要塌了!”我,斐文静,峨眉派本届最丢人现眼的小师妹,捂着耳朵发出抗议。主要是大师姐这调子拐得,把我手里最后一块桂花糕吓掉了。
大师姐柳勤勤,我们之中最娇气、最爱美、包袱最重的那位,闻言立刻收起她那能逼死百灵鸟的歌喉,柳眉倒竖:“斐文静!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磨蹭到日上三竿,我们能这么晚下山?耽误了本小姐去城里买最新款的口脂,你赔得起吗?”
她身后那巨大的、鼓鼓囊囊的包袱里,据说不下二十套衣裙和与之搭配的首饰胭脂,不知道的以为她不是去山下小镇查案,是去皇宫选妃。
“就是就是,”二师姐夏盈盈一边附和,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捡起我掉在地上的桂花糕,吹了吹灰,熟练地塞进自己怀里,“浪费粮食,罪过罪过。知不知道山下一个小肉包都要三文钱?咱们这次下山,公费就那么点,可得省着花……”
夏盈盈,峨眉派第一守财奴,江湖人称“铁公鸡拔毛也得留下买路钱”。她腰间那个旧钱袋,比她的命还重。师父这次派我们下山查探邪教和县令勾结的线索,她第一个算盘打的就是差旅费超支怎么办。
三师姐红芙蓉慢条斯理地捋了捋鬓角一丝不乱的发丝,掏出面小铜镜左右看了看,声音能腻死人:“哎呀,你们别吵了,瞧我这腮红,都被你们吵得晕染不匀了。勤勤,一会儿下山借我你那盒新买的‘醉芙蓉’补补呗?说不定那邪教头子看见我的美貌,直接就弃暗投明了呢?”
我:“……”师父,现在申请回后山面壁还来得及吗?
师父显然不想给我们这个机会了。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多大决心,拂尘一挥:“速去速回!查清即可,莫要逞强,遇事……唉,遇事就跑!不丢人!”
最后一句几乎是冲着我喊的。
我撇撇嘴,自尊心小小受挫。虽然我武功是垫底,饭量是大了点,偶尔……经常闯祸,但我斐文静也是要脸的好吗!
我们四个,就在这种鸡飞狗跳、各怀鬼胎的氛围里,踏着大师姐重新起的、依旧跑调八百里的歌谣,颠颠地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