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金銮殿上,张玄那句“不破敌寇,誓不还朝”的余音,仍在梁柱间回荡。

满朝死寂之后,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御史颤巍巍地走出,老泪纵横,对着龙椅叩首。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废啊!张玄虽有剿匪之功,可国战非儿戏。

他年未而立,未历大战,骤然委以重任,万一有失,我大周江山,危矣!”

这哭喊像一个信号,奸相党羽纷纷出列。

户部尚书一脸苦相:“陛下,国库早已空虚,连京营的军饷都快发不出了,实在无力支撑一场北伐大战啊!”

“是啊陛下,张校尉血气方刚,可战场之上,仅凭一腔血勇,只会白白葬送将士性命!”

“请陛下三思,收回成命!”

反对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他们不敢直接攻击皇帝,便将所有矛头都对准了张玄。

言辞之间,将他描绘成一个不知天高地厚,拿国家命运当儿戏的侥幸之徒。

刚刚因他一番分析而略有起色的朝堂风向,瞬间逆转。

张玄站在殿中,如同一块礁石,任由污言秽语的浪潮拍打,身形纹丝不动。

龙椅上的皇帝,脸色比殿外的天空还要阴沉。

他看着底下这群臣子,一个个道貌岸然,说的都是为国为民的漂亮话,可那畏缩、推诿的嘴脸,却让他感到一阵阵恶心,怒火中烧。

奸相见皇帝面露沉吟,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他清了清嗓子,向前一步,摆出一副“为国谋划”的姿态。

“陛下,臣以为,也不是不能让张校尉去。只是凡事须讲规矩。

他官居校尉,按制,最多可领兵三千。

既然张校尉如此自信,不如就让他领三千人马北上。

另,户部拮据,粮草军械,恐怕也需张校尉自行筹措。

若他能在此等条件下立功,方显其真本事!”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皇帝面子,又将张玄推入了死局。

三千人,在三十万铁骑面前,就是一盘菜。

粮草自筹,更是釜底抽薪,大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后勤,走不出京城就得哗变。

这根本不是让他去打仗,是让他去送死。

所有人都看向张玄,想看他如何应对这恶毒的阳谋。

张玄却连看都未看奸相一眼,他只是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皇帝,朗声道:“陛下,兵不在多而在精,将在谋而不在名。相爷所言,正合臣意!”

他向前一步,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臣不要万贯粮草,只需陛下信我,给我一把能斩尽天下宵小的剑!”

说罢,他对着龙椅,单膝跪地,右手握拳,重重捶在心口。

“臣若败,头颅在此!但臣若胜,朝中再有言退缩、掣肘者,请陛下以通敌论处!”

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奸相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张玄这手太狠了,他这是在用自己的命,和整个主和派的政治前途对赌!

他把个人荣辱和国家战略死死捆绑在一起,将皮球又踢回给了皇帝。

“好!”

龙椅上,皇帝突然发出一声大喝,猛地站了起来。

他脸上非但没有怒意,反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

“好一个张玄!朕要的就是你这股劲!”

他看也不看御座旁的案几,反手从背后墙上挂着的宝剑旁,解下了一块巴掌大小、玄铁铸就的虎头兵符,用尽全力,朝着殿下的张玄掷去!

“拿着!”

兵符带着风声呼啸而下,沉重无比。

张玄稳稳伸手,一把接住。兵符入手冰凉,上面还带着皇帝的体温和一丝淡淡的龙涎香。

“朕给你三千兵,给你这面讨虏兵符!”皇帝的声音在殿上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至于你想要的剑……朕允你,军务之事,先斩后奏!”

说完,他冰冷的目光缓缓扫过奸相和他身后的党羽,一字一顿。

“朕也允你所请!你若得胜归来,朝中再有谁敢言退,朕必以通敌之罪论处,绝不姑息!”

杀气!

裸的杀气!

皇帝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奸相和所有主和派官员的脸上。

奸相的身体晃了晃,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这一局,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张玄紧紧握住手中的兵符,虎口被坚硬的棱角硌得生疼。

他缓缓起身,对着龙椅深深一拜。

“臣,领旨!”

大义名分,到手了。

可当他转身,迎着奸相那怨毒得仿佛要吃人的目光时,心中却一片清明。

政治上的胜利,只是第一步。

奸相的阳谋,才刚刚开始生效。

兵符是真的,兵权也是真的。

但那句“粮草自筹”,就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了他和即将出征的三千将士脖子上。

没有粮,怎么打仗?

这才是真正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