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解铃人》第 5 章:富二代纠纷里的暗礁
修鞋铺的胶水味混着老茶的清香,在晨雾里晕开一片奇异的味道。赵大爷把紫砂壶往石桌上一墩,茶沫子溅到 "便民修鞋" 的木牌上,在 "民" 字旁边洇出个浅褐色的点。张老头正用矬子打磨只鳄鱼皮鞋,鞋跟镶着的水钻在晨光里闪得人眼晕。
"我说老赵,这单活儿咱不能接。" 张老头把鞋举到阳光下,鞋尖的划痕像道狰狞的疤,"那小子爸是地产商,去年强拆老街坊的房子时眼睛都不眨,现在他儿子把人撞了还想耍赖,咱掺和进去不是找不痛快吗?"
老太太用绣花针挑着茶梗,银针在茶水里划出细碎的涟漪:"话不能这么说。就算他爸不是东西,那被撞的姑娘还躺在医院呢。医生说再不交手术费,腿就保不住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林晓雨攥着的病历本边角发潮,是昨天去医院探望时,姑娘妈妈塞给她的。照片上的女生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现在却面色惨白地躺在病床上,右腿打着厚厚的石膏,像截笨拙的木头。
"可李总的能量你不是不知道。" 张老头把鞋往桌上一摔,水钻掉了两颗,"上次社区主任想管他家的事,结果第二天就被举报 ' 吃拿卡要 ',差点丢了工作。咱这把老骨头,经得起他折腾吗?"
陈宇的录音笔在口袋里发烫,早上刚接到线人消息,说李总的儿子李浩然不仅酒驾撞人,还让助理顶包,交警队的卷宗都被换过了。他摸出手机想展示证据,却被赵大爷用眼神制止了。
"老张说的有道理," 赵大爷给自己续上茶,茶梗在杯底竖成小森林,"但李姨的话也在理。咱 ' 余生解铃人 ' 成立五年,还没遇到过见死不救的情况。这样吧,投票决定。"
结果三比二,同意插手。张老头气得吹胡子瞪眼,把鸟笼挂得老高,画眉鸟吓得扑腾翅膀,羽毛掉了好几根。
***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浓得呛人,林晓雨捏着缴费单的手指泛白。姑娘的手术费还差五万,她刚把自己攒的年终奖取出来,也只够填个零头。玻璃窗映出她眼下的乌青,昨晚查李浩然的消费记录到凌晨,手机屏上还停留在 KTV 的账单截图 —— 光是开瓶费就够交半个月住院费。
"小林记者,真的谢谢你。" 姑娘妈妈递来个皱巴巴的苹果,表皮坑坑洼洼的,"要不是你们,我们连医院的门都进不来。那李家的人太欺负人了,昨天还派律师来,说给两万块私了,让我们签谅解书。"
林晓雨咬了口苹果,酸得牙倒抽凉气。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宇发来的定位,就在医院停车场。她跑下去时,正看见李浩然的助理往医生口袋里塞信封,动作跟做贼似的。
"站住!" 她喊出声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助理吓得手一抖,信封掉在地上,粉红色的钞票露出来,像簇妖艳的花。
医生的白大褂沾着碘伏,慌忙把钱往回捡:"你... 你别误会,这是... 是科研经费。"
"科研经费需要偷偷摸摸塞?" 陈宇不知从哪冒出来,相机 "咔嚓" 闪了两下,"王医生上周刚提了辆新车,不会就是用这种 ' 科研经费 ' 买的吧?"
助理想抢相机,被林晓雨死死抱住胳膊。他的西装袖口沾着油渍,像是刚吃过火锅,林晓雨突然想起李浩然昨晚的朋友圈定位,就在市中心那家最贵的火锅店。
"我警告你们别多管闲事!" 助理的领带歪到一边,"李总说了,识相的就把照片删了,不然让你们在青藤市待不下去!"
陈宇把相机揣进怀里,冷笑:"现在是法治社会,还敢威胁人?要不要我把这段录音发给扫黑办听听?"
这时突然驶来辆黑色奔驰,车窗降下,露出李浩然不耐烦的脸。他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眯成缝:"吵什么?不就是钱吗?给他们十万,让这群苍蝇赶紧滚开。"
林晓雨突然注意到他手腕上的表,跟交警队监控里撞人时戴的一模一样,表盘边缘有道细微的划痕 —— 是撞在护栏上留下的。
*** 修鞋铺的木门被踹开时,赵大爷正在给那双鳄鱼皮鞋钉掌。木屑飞得像雪花,他抬头看见李浩然带着四个保镖站在门口,金链子在脖子上晃悠,像条粗劣的蛇。
"老头,听说你们想管我的事?" 李浩然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正好溅在画眉鸟的食盆里,"知道我爸是谁吗?识相的把证据交出来,再让那两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给我道歉,这事就算了。"
老太太把广场舞扇子展开,亮片闪得人眼花:"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说话呢?没教过你尊重老人?我看你爸光顾着赚钱,把你教成了个没教养的东西!"
保镖想上前,被张老头用修鞋刀挡住。刀刃在灯光下闪着寒光,老人的手稳得像磐石:"我当刑警的时候,你爸还在街头打架斗殴呢。想在我这儿撒野,还嫩了点。"
陈宇悄悄按下录音笔,林晓雨攥着的病历本被汗水浸透。赵大爷突然笑了,把鞋往桌上一放:"小李总,我知道你不是真心想撞人。那天是你生日吧?监控拍到你去给妈妈买花了。"
李浩然的脸色变了变,金链子晃得更厉害了:"你... 你怎么知道?"
"我干了三十年法官,见过的案子比你吃的饭还多。" 赵大爷从抽屉里掏出份文件,"你妈妈当年是难产去世的,每年这天你都去墓园。那天你喝多了,想快点去看她,对不对?"
保镖们的动作僵住了。林晓雨突然想起查到的资料,李浩然的母亲是著名的舞蹈家,三十岁时生他难产去世,墓碑上的照片笑得温柔极了。
"但酒驾撞人是事实," 赵大爷的声音沉下来,像块浸了水的石头,"那姑娘的妈妈也等着女儿康复,就像你当年等着妈妈回家一样。将心比心,你该怎么做,不用我教吧?"
李浩然的手指绞着金链子,指节发白。窗外的画眉鸟突然唱起歌,调子跟他妈妈当年跳的舞曲有点像。
*** 三天后,姑娘的手术费全额到账。林晓雨去医院时,正看见李浩然站在病房外,手里捧着束白菊,跟他去墓园时带的一样。
"我让助理去自首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交警队的卷宗也换回来了。医生说她腿能保住,就是以后不能跳舞了。"
林晓雨想起姑娘床头的舞蹈比赛奖状,突然有点难过。但看到李浩然眼里的红血丝,又觉得事情或许没那么糟。
"她妈妈说,等她好了,想教你跳舞。" 林晓雨递过个苹果,这次是甜的,"她说你妈妈的舞跳得特别好。"
李浩然接过苹果的手在抖,金链子第一次显得不那么刺眼了。
*** 修鞋铺的灯亮到很晚。张老头在给那只鳄鱼皮鞋补钻,老太太在缝补被保镖扯破的扇子,赵大爷在喝茶,茶梗沉在杯底,像片安静的森林。
陈宇把新换的录音带收好,林晓雨在整理姑娘的康复计划。窗外的月光淌进来,在地上铺成条银路,把五个人的影子连在一起。
"其实我不该那么固执。" 张老头突然说,把修好的鞋擦得锃亮,"再坏的人也有软肋,就像再硬的鞋也有磨破的地方。"
老太太扇着补好的扇子,亮片少了几颗,却更顺眼了:"这就叫 ' 人之初性本善 '。咱这 ' 解铃人 ',解的不光是麻烦,更是人心上的结。"
赵大爷的手机突然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照片 —— 群记者举着相机围在修鞋铺门口,标题写着 "神秘组织干预富二代纠纷,背后疑有黑幕"。
陈宇的脸色沉了下来,林晓雨攥紧了拳头。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修鞋铺里的影子晃了晃,像要被什么东西吞噬。
画眉鸟在笼子里不安地跳着,张老头把鸟笼抱在怀里,低声安抚:"别怕,有我们在呢。"
林晓雨摸出颗薄荷糖放进嘴里,清凉的味道漫开来。她突然明白,有些仗哪怕明知会输,也必须打下去 —— 就像那些在暗夜里依然亮着的灯,不是为了照亮自己,而是为了让迷路的人,能看见回家的方向。
陈宇的录音笔还在转着,把这夜的沉默、担忧和决心,都悄悄收进了磁带里。窗外的风声越来越紧,像是有场暴风雨,正在悄悄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