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一行人前脚刚走，艺术馆的会议室里，气氛就从刚才的死寂，瞬间转为了即将爆发的火山口。
馆长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刺啦”一声闷响，他脸色铁青，指着已经快要瘫软下去的王副馆长。
“老王！你！你给我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副馆长满头大汗，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淌，嘴唇哆嗦着，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转正名额的事，是不是你搞的鬼？”馆长“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桌上的青瓷茶杯都震得晃了晃，茶水溅出几滴在米白色桌布上，怒吼道，“那个周琳琳，是不是你的亲戚？”
事到如今，再也瞒不住了。
王副馆长哭丧着脸，头垂得快贴到胸口，脸上皱成一团，像快哭了似的，艰难地点了点头：“是……是我外甥女……”
“你糊涂啊！”馆长气得胸口像揣了个鼓，剧烈起伏着，手指着王副馆长，声音都变调了，“你为了安排一个亲戚，把顾局长点名看好的人给刷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不单单是工作失误，这是在打顾局长的脸！”
会议室里的其他领导也都纷纷对王副馆长投去了鄙夷和幸灾乐祸的目光。
“我……我也不知道苏甜她……她认识顾局-长啊……”
王副馆长缩了缩脖子，眼神躲闪着，还在试图辩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馆长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烦躁地挥了挥手，语气里满是不耐烦，“马上！立刻！给我把这件事处理好！如果不能让顾局长满意，你自己写辞职报告吧！”
馆长立刻召开了紧急的馆领导班子会议。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局长那番话的“潜台词”是什么。
这已经不是一个转正名额的问题了，这关系到整个艺术馆在市局领导心中的印象，关系到馆长本人的前途。
馆长把顾局长提到苏甜的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没人敢提半个“不”字，会议只开了十分钟，就全票通过了一个决定：纠正此前的“工作失误”，将转正名额重新授予表现最优秀的苏甜同志。
至于那个周琳琳，则以“公示期间收到举报，经核查不符合转正条件”为由，取消资格。
第二天一早。
苏甜刚到仓库，没屁股还没坐热，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
是馆长办公室打来的，电话里的文员语气急促，让她马上去一趟。
苏甜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包子都忘了咬，心里七上八下的，有些惴惴不安。
馆长亲自找她？难道是她最近在网上找工作的事情被发现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攥紧了衣角，怀着忐忑的心情，轻轻敲开了馆长办公室的门。
一进门，苏甜就愣住了。
只见馆长一改往日见她时的严肃模样，脸上堆着和蔼可亲的笑容，连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甚至亲自从办公桌后起身，快步走过来热情地招呼她：“小苏啊，快来快来，坐！”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让苏甜手里还攥着衣角，僵在原地，更加手足无措了。
“馆长，您找我……”
“小苏啊，”馆长伸出手，亲切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衬衫传过来，语气中充满了关怀和歉意，“有件事，我要代表馆领导班子，向你做一个深刻的检讨。”
检讨？
苏甜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微张，彻底懵了，连呼吸都慢了半拍。
馆长重重叹了口气，眉头皱得紧紧的，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真在为失误愧疚：“前段时间的那个转正名额，我们下面的同志在审核材料的时候，出现了重大的工作失误！把你的名字给弄错了！这是我们领导班子监督不力，审查不严的责任！”
他转身拉开办公桌的抽屉，拿出一份崭新的红头文件，双手托着文件两侧，郑重地递到苏甜面前。
“经过我们重新研究决定，这个转正名额，理所应当属于你这样工作踏实、表现最优秀的同志！小苏啊，恭喜你！”
苏甜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呆呆地看着那份文件。
白纸黑字，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关于同意苏甜同志转为正式在编职工的通知》，下面还盖着艺术馆鲜红的公章。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能感觉到疼，却还是不敢相信，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前一刻还在地狱，下一秒就上了天堂？
这反转来得太快，让她的大脑直接宕机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馆长……这……这不是已经定了吗？是周琳琳……”她下意识地问道，声音还有点发飘。
“哎！”馆长立刻摆了摆手，眉头一皱，语气变得义正言辞，仿佛刚发现严重问题似的说道，“那个周琳琳，我们经过核查，发现她个人履历存在一些问题，不符合我们的转正标准！我们艺术馆，绝对不允许这种弄虚作假、不公平的事情发生！我们一定要把机会，留给像你这样真正为单位做出贡献的好同志！”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仿佛他才是正义的化身。
苏甜双手捧着那份失而复得的转正通知，指尖微微颤抖，纸张在手里轻轻晃着。
巨大的惊喜像潮水似的涌来，砸得她晕头转向，但同时，一丝说不清的迷茫和困惑，也悄然爬上了心头。
工作失误？
这么巧，偏偏在市局领导视察之后，就发现了“工作失误”？
她不是傻子，她知道这绝对不是巧合。
她把文件小心翼翼折好放进帆布包，拿着那份通知，走出馆长办公室的时候，脚步轻飘飘的，整个人都还是飘的。
走廊里，她迎面撞上了人事科的科长。科长正拿着一摞文件夹走过，一见她，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快步迎上来，伸手紧紧握住她的手：“哎呀，是小苏啊！恭喜恭喜！我就说嘛，是金子总会发光的！以后就是同事了，要多多关照啊！”
这和前几天他对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回到仓库，李姐激动地跑了过来：“甜甜！太好了！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正义可能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苏甜笑着回应着大家的恭贺，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和众人的恭贺包围着，心里却像压了块石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她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把红头文件平铺在桌子上，手指反复摩挲着文件的边角，看着上面的公章，心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会突然有这么大的反转？
她隐隐觉得，这件事，或许和昨天那位来视察的顾局长有关。
可是，为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