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顾淮?
他怎么会亲自给她打电话?
苏甜感觉自己的舌头都打结了,连忙从嘈杂的工地上跑到一处安静的角落。
“顾……顾局长?您……您好!”
“嗯,”顾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背景里似乎也很安静,“听李副局说,你最近在工地上跑得很辛苦。”
他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让苏甜紧张的心情,莫名地平复了一些。
“没……没有,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苏甜紧张地说道,手心都出汗了。
“项目上,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他没有跟她客套,直接问道。
苏甜愣住了。
她能说有吗?
她要是说了,会不会显得自己很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她不想在他面前,留下一个无能的印象。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自己扛下来:“没有没有,都挺顺利的,顾局长,您放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那几秒钟,对苏甜来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她能听到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然后,顾淮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苏甜,我再问你一遍。”
“项目上,到底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他的声音不高,但透过听筒传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苏甜的心猛地一颤。
她知道,自己刚才那点小心思,肯定被他看穿了。
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无所遁形。
她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与其被他看穿后戳破,不如自己主动坦白。
“顾局长,是……是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就是……在采购桌椅的时候,有一家定制厂家,不太配合,我想改一下设计细节,他们觉得工艺复杂,非要加钱,还拖延工期……”
她把刚才遇到的问题,简单地说了一遍。
说完,她就紧张地屏住了呼吸,等着顾淮的反应。
她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批评“办事不力”的准备。
然而,电话那头,顾淮的反应却很平淡。
“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叫……叫‘木语工坊’,听说是国内做新中式家具做得最好的一家。”苏甜老实地回答。
“好,我知道了。”
说完,顾淮就直接挂了电话。
“嘟……嘟……嘟……”
苏甜拿着手机,愣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
他不批评她,也不教她该怎么做,就问了个名字?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甜心里七上八下的,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烦躁地在工地上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她重新拿起电话,准备再跟那个“木语工坊”的负责人沟通一下,实在不行,就换一家供应商,哪怕品质差一点,也比受这个气强。
可就在她准备拨号的时候,一个陌生的号码打了进来。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无比热情、甚至有些谄媚的声音。
“喂?请问是市艺术馆的苏甜苏老师吗?”
“我是,您是?”
“哎呀!苏老师!您好您好!我是‘木语工坊’的总经理,我姓王!”
总经理?
苏甜愣住了,刚才跟她对接的,还只是一个项目经理。
“王总您好,我正准备给您打电话……”
“苏老师!千万别!应该我给您打!应该我给您打!”王总的语气简直是诚惶诚-恐,“苏老师,实在是对不起!都怪我们下面的人不懂事,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您!我刚刚已经把他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让他卷铺盖走人了!”
苏甜:“……”
“您说的那个桌角弧度的问题,完全没问题!您想怎么改,我们就怎么改!别说改弧度了,您就是想在上面雕花,我们都给您雕!我马上让我们最好的设计总监和工艺大师,亲自跟您对接!保证用最好的师傅,给您做得漂漂亮亮的!”
“至于价格,您放心!我们不仅不加价,我再自作主张,给您打个八折!就当是给您赔罪了!”
“工期方面您也别担心!我马上把您的订单调整成最优先级别,保证提前一周给您交货!”
这位王总一连串的话,像机关枪一样,把苏甜给打蒙了。
这……这态度转变也太快了吧?
刚才还是一副“爱做不做,不做拉倒”的牛气模样,现在怎么就跟孙子见了奶奶一样?
苏甜就算再迟钝,也知道这绝对不是因为自己的人格魅力。
唯一的可能,就是……
顾淮。
是他打了电话?
是他做了什么?
苏甜感觉自己的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苏……苏老师?您还在听吗?”王总见她半天没说话,语气更加紧张了。
“哦,在听。”苏甜回过神来,“王总,您太客气了,价格就按我们之前谈好的就行,不用打折。只要东西能按我们的要求做好,按时交货就行。”
她不想占这个便宜。
“哎!那怎么行!苏老师,您这就是打我的脸了!这折扣您必须得收下!不然……不然我没法跟我们董事长交代啊!”王总的语气都快哭了。
董事长?
苏甜更加疑惑了。
她挂了电话,心里却翻江倒海。
从一个普通的项目经理,到总经理,再到董事长……
顾淮的一个电话,到底撬动了多大的能量?
他到底是什么人?
苏甜突然想起表姐苏瑶说过,顾淮家背景很强大!她第一次,对顾淮的身份,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和一丝丝的畏惧。
他就像一个巨大的谜,让她看不透,也摸不着。
而她,正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谜,越卷越深。
那天之后,苏甜在项目上,再也没有遇到过任何刁难。
所有的供应商,都变得无比配合,甚至可以说是殷勤。
施工进度也大大加快。
苏甜知道,这一切,都源于那天顾淮打的那个电话。
他的人虽然没出现,但他的名字,就像一张通行证,为她扫清了所有的障碍。
这种感觉,很奇妙。
既让她觉得轻松,又让她觉得……压力山大。
这份人情,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她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如何去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