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五天，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江城最热闹的步行街旁，一家烧烤店里，喧嚣声几乎要冲破天花板。这里是江城二中高三一班的散伙饭。
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在迷离的灯光下泛着兴奋的红晕。压抑了整整三年的紧张与焦虑，在这一刻，终于得以尽情释放。他们高声谈论着未来，憧憬着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
“来来来，喝！今天不醉不归！”班长举起酒杯，满脸通红地吼道，“考完了！我们解放了！”
“就是！老子再也不用看王建国那张老脸了！哈哈哈哈！”
“诶，你们估分都怎么样啊？想好报哪里了没？”
这个问题的抛出，周围气温瞬间降了几度。
话题的提出者，是柳如烟。
她今天精心打扮过，穿着一条白色的连衣裙，长发如瀑，妆容精致。
“如烟，你还用问吗？肯定是京华啊！不过咱们班还有林墨大神，也是稳上京华的吧？”一个女生羡慕地说道。
“那可不一定，林墨大神虽然次次年级第一，但高考发挥失常的学霸可不少。倒是如烟，一直发挥很稳定。”
“就是，如烟，你估了多少分啊？快跟我们说说！”
在众人的吹捧下，柳如烟抬起脸，轻轻拨了一下垂在耳边的秀发，用一种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就是正常发挥吧，跟一模的时候差不多。估了一下，大概710分左右。”
“哇——！”
周围响起一片惊叹声。710分，这绝对是顶尖学霸的分数。
“太牛了！京华稳了！”
“我们班真是卧虎藏龙，有柳如烟，还有林墨学神！”
柳如烟享受着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笑容愈盛。然后，她的视线在餐厅的一个角落停顿了片刻，眉头皱了一下。
那个角落里，坐着林墨和沈幼楚。
与整个餐厅的狂热气氛格格不入，那一桌显得异常安静。
林墨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烤虾，动作从容，仿佛周围的喧嚣都与他无关。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成为全场焦点的柳如烟。
而他身边的沈幼楚，更是让柳如烟感到一阵莫名的不快。
她还是那么安静，但眉宇间的自卑怯懦，不知何时已经一扫而空。她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牛仔裤，却更衬得那张脸清丽脱俗。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林墨，眼神专注而温柔，仿佛她的世界里，就只剩下身边这一个男孩。
就在这时，一个男生，端着酒杯走到了林墨的桌前，带着几分挑衅的语气说道：“我说林大学神，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啊？大家都在讨论估分，你这个年级第一，也跟大家分享分享呗？让我们看看你这次又打算碾压我们多少分？”
他的话，成功地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另一个男生也跟着起哄：“对啊，林墨，人家如烟都估了710了，你这个年级第一，总不能比她还低吧？”
“别是不好意思开口？还是说……真觉得自己考不过如烟了？”
这些话里带着明显的刺，一些人跟着笑了起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在他们眼里，林墨虽然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但是不爱交际，无非成绩好而已。特别是他放弃了追求柳如烟后，居然和班上最不起眼的沈幼楚走得这么近，更是让不少人觉得他不合群。
林墨恍若未闻，褪下虾壳，露出晶莹剔透的虾肉。他拿起旁边的纸巾，拭去指缝间沾染的油污。
柳如烟再也忍受不住，猛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林墨桌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垂首的林墨，“林墨，你耳朵聋了吗？”
林墨剥好了手里的虾，没有理会柳如烟和那些起哄的人，而是自然地将晶莹的虾肉，放进了沈幼楚面前的餐盘里。
沈幼楚的脸颊微微一红，小声说了句“谢谢”。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柳如烟的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林墨后背靠在椅背上，双臂轻松地搭在椅子扶手上，迎上柳如烟几乎要喷火的目光：
“你想听我估分？”
不等柳如烟回答，他顿了顿，视线扫过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者，然后报出一个数字：
“740以上。”
众人一愣，旋即议论声四起。
“我没听错吧？740以上？他这是要奔着省状元去啊？”
“太狂了吧！林墨虽然一直是年级第一，但高考可是全省的竞争！他以为自己是谁？”
“就是，710分已经是学神级别了，740分……那是状元的分数！他真敢说啊！”
“我看他是真的学傻了，对自己有种盲目的自信！”
柳如烟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她费尽心思营造的710分光环，在他这句话面前，简直成了个笑话。
她猛地倾身向前，双手用力拍在林墨的桌子上。
“林墨，我承认，你高中三年的成绩，一直压我一头。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这么目中无人。”
“740分？省状元？”
“你是不是觉得，拿了三年年级第一，全大夏的顶尖学子就都不在你眼里了？用这种狂妄自大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吸引我的注意，只会让我觉得你很可笑！”
她指着林墨，又猛地指向他身边的沈幼楚：“还是说，跟某些人混在一起，连脑子都开始不清醒了？！用这种疯话来哗众取宠，林墨，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替你觉得丢人！”
她身后的拥趸们发出不屑的笑声。沈幼楚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指尖捏紧了衣角。
空气再次凝固。所有人都在等林墨的反应，是暴怒？是反驳？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
林墨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又拿起一只烤虾，继续慢悠悠地剥着，仿佛柳如烟是一团空气。
直到他将第二只虾的虾肉再次放进沈幼楚的盘中，才终于抬起头，正眼看向柳如烟。
“我的分数，与你何干？你的注意，又值几分？”
“你……”柳如烟像被掐住了喉咙，脸色由红转青。
“不过，”林墨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自信，这么喜欢当众审判别人，不如，我们打个赌？”
“赌？”柳如烟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冷笑一声，“好啊，你想赌什么？”
林墨的目光落在了身旁，低着头的沈幼楚身上。
他转回头，重新迎上柳如烟的目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我们就赌，我，是不是今年的江省状元。”
全场哗然！
柳如烟嗤笑道：“好啊！你要是考不到740，考不上省状元，就跪下来爬着滚出这个门，咋样？”
林墨对柳如烟的冷嘲热讽置若罔闻，淡淡地说道：
“好。我若输了，随你处置。”
他的话锋微微一顿，目光陡然变冷。
“但若是我赢了……”
“如果我，真的拿了江省状元。你，柳如烟，就在成绩公布的那一天，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向沈幼楚，道一个歉！”
这个转折，让所有人都懵了。
赌局的另一方，竟然是沈幼楚？
沈幼楚自己也完全愣住了，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林墨。
柳如烟更是满脸的错愕：“让我……跟她道歉？凭什么？”
“凭什么？就凭你高中三年，每一次对她刻意的无视！凭你那些闺蜜在教室里、走廊上对她指指点点时，你脸上那副看笑话的恶心表情！更凭你刚才那声某些人！”
“我不需要你向我证明什么，柳如烟。我只需要你，向一个你从未正眼瞧过的、比你善良优秀一万倍的女孩，说一句——对不起。”
林墨的声音不大，却重重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所有人都被林墨这番话给镇住了。他们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柳如烟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她想反驳，却发现林墨说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了她的内心。
但她怎么可能在一个自己过去看不起的舔狗面前认输？尤其还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更何况，这个赌约本身，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林墨是省状元？这比火星撞地球的概率还要低！
她必胜无疑！
想到这里，柳如烟挺直了胸膛，恢复了她那高傲的姿态，冷笑道：“好！我跟你赌！”
她环视四周，提高了音量，生怕有人没听见似的。
“大家可都听见了！我等着林大状元凯旋的好消息！只是希望，到时候某些人，别躲起来不敢见人！”
说完，她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一场火药味十足的对峙，似乎就此收场。
餐厅里的气氛再次活跃起来，只是这一次，几乎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赌约。年级第一和班级第二的状元之赌，这可比单纯的散伙饭刺激多了。
林墨却像个没事人一样，完全无视了周围的指指点点。
他转过头，看着身旁依旧处在震惊中的沈幼楚，温和地笑了笑。
“别担心。”
他轻声说，然后将第三只剥好的虾，稳稳地放进了她的盘子里。
“吃吧，都快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