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这几天小狸花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在这个家彻底站稳了脚跟。

林浔的态度让它天真地以为,再也不用担心会被送走了。

可镜子里那个丑陋的身影,把这份自信击得粉碎。

一自卑,小家伙就敏感地想起很多事情。

为什么林浔从不主动抚摸它?

为什么每天早上都拒绝它的舔毛?

为什么今天那个亲亲会让他那么生气?

还有那句小丑猫......

原来它真的很丑。

甚至到现在为止,它连个名字都没有。

它的人没想过让它一直待在身边,所以没有给它取名字。

机器人都有自己的名字,而它却没有。

小猫什么都记得,只是大多数时候它选择相信人是喜欢它的。

而这下,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了。

它也无法再忽略。

从一开始林浔就没想过带它回来,所以在医院那段时间他一次都没有来看过自己。

小狸花曾经安慰自己,只要自己足够可爱,终有一天能打动林浔的心。

可今天镜子里的倒影残忍地宣告。

这条路从一开始就是死胡同。

它不再可爱了。

那些斑驳的秃毛和狰狞的伤疤,此刻都成了无声的嘲笑。

每一处残缺都在讥讽它的天真。

因为它不够可爱,林浔一开始才会对它那么冷淡。

即便它努力撒娇讨好,他也总是态度淡淡地站在一旁。

它选中的主人,并不喜欢它。

是它太天真,以为只要努力就能改变一切。

小狸花不知道秃掉的毛还能再长出来,

更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越想越难过,泪水把整张小脸都打湿了。

它哭得太厉害,甚至开始抽噎起来。

林浔这才发现小狸花又在哭,

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凄惨。

他手忙脚乱地哄着,

可猫条和最爱的扫地机器人都不管用了。

他只好给宠物医生打电话求助:

"我只是把它放在浴室待了几分钟,

它突然尖叫起来,然后就缩在角落哭个不停......"

医生听完也愣住了。

猫按理说是不会哭的,

就算怕洗澡,这还没开始洗呢,

怎么会哭成这样?

最终,医生也没能给出确切的解释。

林浔没办法,只好给苏娜打电话求助。

他认识的人里,只有苏娜养过猫。

"是上次那只小狸花吗?要不你拍个视频给我看看?"

没亲眼见到情况,苏娜也不敢随便下结论。

"好。"

林浔把镜头对准怀里还在抽抽搭搭的小狸花。

拍完视频,小家伙的眼泪还是止不住。

哭声搅得林浔心烦意乱。

他忍不住吓唬它:

"别哭了,再哭就把你丢出去。"

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林浔清楚感觉到怀里的小身子猛地僵住。

说错话了......

他尴尬地别过脸,不敢看那双湿漉漉的眼睛。

而此刻,小狸花正仰起头。

它想从主人的表情里找到答案:

他真的......不要自己了吗?

可看到的,却是林浔刻意避开的目光。

在小狸花眼里,这分明就是厌弃的意思。

它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

真的不要它了。

这一刻小狸花难受极了,它感觉自己之前被虐待的时候都没有这么难受。

它慢慢缩回了手。

原以为自己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其实那束光只是偶然照到了它身上。

小狸花渐渐止住哭泣。

在这个时刻,它作下一个艰难的决定。

在林浔赶它走前主动离开。

这几天的温暖让它几乎忘记了之前自己是个流浪猫的事实。

既然伤口已经痊愈,与其等着被抛弃的那天到来......

不如自己先离开。

至少还能带着这些美好的回忆走。

林浔不知道小狸花的心思,只觉得它突然安静得反常。

虽然不哭了,但这种沉默更让他心慌。

他想道歉,想说刚才的话不是真心的。

可自尊心作祟,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最后只能打开手机,一口气下单了好几箱小狸花最爱的猫条和罐头。

又特意打开电视,调到它平时最爱看的动漫频道。

往常这样哄它,小家伙早就摇着尾巴凑过来了。

但这次不一样了。

小狸花看都没看亮起的屏幕,轻轻从他怀里跳下,默默走回猫窝。

即使林浔伸手抚摸,它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亲昵地蹭上来。

只是抬起眼皮淡淡看了他一眼,又缓缓合上。

哭得太久了,它需要休息。

等养足精神,就找个机会悄悄离开。

人总是这样犯贱。

从前小狸花总爱黏着他,喵呜喵呜地蹭他的手心求抚摸。

林浔嫌猫毛沾身,十次里只肯敷衍地摸两下。

现在小家伙突然冷淡了,他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

他蹲在猫窝前,想说些什么缓和气氛。

可小狸花始终闭着眼睛,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就在这样沉默的气氛里,苏娜的消息弹了出来:

"组长,我有个大胆的猜测,它可能是被镜子里的自己吓到了。"

"猫咪都很在意自己的毛发,有些被剃毛后甚至会得抑郁症。"

"要不您试着夸夸它?或者买些漂亮的小衣服?"

林浔没注意到苏娜已经猜出小狸花是他的。

他眼睛一亮,觉得对方分析的有道理。

小狸花猫每天都会给自己梳毛,确实很在意个猫形象。

立即蹲回猫窝前。

"我们小狸花最漂亮了......"

他干巴巴地开口夸赞起对方。

作为天之骄子的他,这辈子都没这么低声下气过。

第一次讨好,居然给了一只猫。

可任凭林浔说得口干舌燥,窝里的小家伙依然无动于衷。

不可能听不懂啊?

林浔没办法,只能从第二点入手,在网上疯狂下单给小狸花买衣服。

林浔永远不会知道,小狸花真正伤心的从来不是外貌。

而是他的那句话。

看着他的背影,小家伙悄悄睁开红肿的眼睛。

平心而论,林浔待它很好。

即便它现在这么难看,依然给它最好的食物,最温暖的窝,甚至还会陪它看电视。

除了......

不爱它。

小狸花像人一样叹了口气。

不能再沉溺下去了。

安逸久了,到了外面它会失去生存手段。

这样的猫,没几天就会死掉。

小狸花不想死。

它还没长大呢。

当快递员送来新买的猫咪衣服时。

林浔低头签收的瞬间,那扇敞开的门像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小狸花犹豫了一秒钟就冲了出去。

"再见了,人类。"

在转角处,它最后回头望了一眼那个高大的身影,然后决绝地转身。

小狸花向来言出必行。

既然决定离开,哪怕心碎成一片一片,它也要昂着头向前奔跑。

即使未来一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