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还在刮,可人已经不在雪地里了。
沈清欢是被抬进来的。两个披甲兵士一左一右架着她,脚不沾地穿过一道道朱漆门廊。她怀里那面铜镜贴着胸口,隔着羽绒服都能感觉到一丝温热,像是活物在呼吸。
她没挣扎。刚才那一句“阿姝就阿姝”不是逞强,是算计——死人妻子总比来历不明的妖女好糊弄。古人怕鬼,不怕替身,只要她不露破绽,至少能活到天亮。
将军府大堂烧着地龙,暖得发闷。老仆跪在堂前,花白脑袋磕在青砖上,咚咚作响。
“夫人……真是您回来了?三年了,将军日日焚香,说您魂魄困在崖底,不得超生……如今您踏雪归来,可是怨他当初没救您?”
沈清欢喉咙发干。她想说“我不是”,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老头不是试探,是真信了。她若否认,怕是要被当成邪祟当场泼狗血。
她垂眼,声音压得低:“风雪迷途,魂归迟矣。”
老仆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浑浊眼里泛起泪光:“您……您还记着这句!当年出征前夜,您就是这样说的!”
沈清欢心里咯噔一下。这台词是她现编的,没想到歪打正着。
她缓缓从怀里掏出铜镜,镜面朝上,轻轻搁在案几。
“阳镜随魂而来,未肯离身。”她顿了顿,“它认主,不会骗人。”
老仆盯着铜镜,忽然哆嗦起来,连退三步:“锁镜三年,阴阳断路……如今它自己开了眼,怕是要出大事。”
话没说完,人就被两名侍女架了出去。沈清欢没拦。她现在最怕的不是被揭穿,而是没人给她腾出探查的机会。
她被安置在西厢暖阁,门一关,屋里只剩她一个。窗纸透着微光,映出她手背上凝固的血痕——是雪地里蹭冰划的,还没来得及处理。
她盯着铜镜,低声问:“你还能干啥?”
镜面安静如常。刚才那行墨字消失后,再没动静。她试着用指腹蹭了蹭镜缘,没反应。又咬破指尖,血刚渗出,镜面忽然轻轻一震。
【情感能量检测中……】 【当前波动值:警觉78|疑惑83|悔恨0|爱意0】 【初级功能:时空感知(冷却中)】 【下次可用:三时辰后】
沈清欢翻了个白眼:“还挺守规矩。”
她把铜镜塞进羽绒服内袋,靠墙坐下。背包还在,手机电量剩17%。她打开闪光灯,照了照四壁。雕花木柜、青铜熏炉、绣帷低垂,看不出异样。可当光扫过墙角那幅山水屏风时,她眯了眼——画中山势走向,和她背包里那枚契丹护身符背面的纹路,几乎一模一样。
她心头一跳,正要细看,外头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关灯,装睡。
门开,一名侍女端着药碗进来,放在桌上,嘀咕:“将军昏迷未醒,夫人魂归,这府里怕是要翻天……”话没说完,瞥见屏风,竟画了个符,嘴里念了句驱邪咒。
沈清欢闭着眼,听得真切。
他们真把她当鬼了。
等侍女走后,她立刻起身,翻箱倒柜。将军府不会让她自由走动,想查真相,只能夜里动手。她需要地图、密道、或者——那面阴镜的线索。
她记得昏迷前,将军护心镜上的云雷纹,和护身符纹路一致。而护身符,是她胎记形状的钥匙。
她摸了摸左肩,胎记微热。
半夜三更,她溜出房门。走廊空荡,每隔一刻钟有巡更。她用手机闪光灯模拟星象仪,计算巡逻间隙——每十二分钟一次,停留前廊十息,足够她行动。
她贴着墙根走,拐过回廊,眼前出现一道铁门。门上嵌着青铜锁,锁心是枚掌印凹槽,边缘刻着细密符文。
血纹锁。
她想起概述里那句“唯有顾氏血脉或镜主之血可启”,没犹豫,咬破手指,将血按进凹槽。
“咔。”
机关轻响,门开了。
一股阴冷气流扑面而来。她摸黑进去,反手关门。屋里没灯,只有地面石台泛着微光。台上放着一面黑镜,镜背刻字:
“癸未年七月初七,封于云麾府地脉眼。”
沈清欢呼吸一滞。
这正是她穿越那天的日期。
她掏出怀中阳镜,刚靠近黑镜,两面镜子同时震颤。阳镜镜面忽然浮现两行血字,悬在半空,如刻入空气:
“双镜合璧开天门,镜中人逝万古空。”
她盯着那字,寒意从脚底窜上来。
这不是预言,是警告。
她伸手想碰,指尖离字一寸,忽然窗外一道惊雷劈下!
“轰——!”
整座府邸一颤。她猛地回头,只见庭院那棵百年古树被雷击中,轰然炸裂。火光中,半截箭镞从树干崩出,钉入地面。
她冲出去,不顾烫手的焦木,拔出箭镞。
蛇形暗纹。
和她护身符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她手指发抖。这箭,三年前就埋在树里了。是谁留的?为什么和她的胎记有关?
她正出神,铜镜忽然发烫。脑海中闪出画面:同一棵树,三年前,箭雨如蝗,一名女子从崖上坠下,手中紧握一面铜镜。
是“阿姝”。
她心跳如鼓,想再看清楚些,可画面一闪即逝。
“你怎知镜花阁?”
一声厉喝从背后炸响。
沈清欢猛回头,顾淮之站在断树前,披着黑袍,肩伤缠着渗血的布条,手中长剑直指她咽喉。
他醒了。
而且,他看见了箭镞上的纹。
沈清欢后退一步,铜镜贴在胸口,烫得惊人。她张嘴想编个理由,可顾淮之眼神太冷,像刀子刮骨。
“那纹……”她嗓子发紧,“我在梦里见过。”
“梦?”他冷笑,“梦能梦见未发生之事?梦能引雷劈树?”
她没答。手指无意识摩挲镜面,一滴血从指尖滑落,正正滴在阳镜中央。
“嗡——”
镜面骤亮。
古树断口在雷光中扭曲,一道细如发丝的透明裂隙浮现,内有高楼、车流、霓虹一闪而逝。
现代城市。
她瞳孔骤缩。
顾淮之剑尖一颤,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是……何方妖术?”
她没回答。她看着那裂隙,心跳如雷。
这不是幻觉。
铜镜真的能打开通道。
可就在她伸手想触碰裂隙时,顾淮之猛然上前,一掌拍向她手腕。
铜镜脱手飞出,砸在焦木上。
裂隙瞬间消失。
他死死盯着她,额角青筋跳动:“你不是阿姝。”
她喘着气,抬头对上他眼睛:“我不是。”
“那你是什么?”
她弯腰去捡铜镜,指尖刚碰到镜面,忽觉掌心一痛——镜缘割破了她的手,血又滴了上去。
【中级功能解锁条件触发】 【强烈情绪波动+月光照射】 【当前进度:惊骇92|月光未达】 【提示:子时月华最盛,可尝试引光入镜】
她抬头看天。
云层裂开一道缝,一缕银光正斜斜照下。
她忽然笑了。
“你说我是妖,那你也看看,你供在密室的那面黑镜,是不是更邪?”
顾淮之脸色一变,反手就要去拔剑。
她却抢先一步,抓起铜镜,迎着月光高高举起。
血顺着镜面流下,滴成一线。
月光落镜。
镜面泛起青光。
她盯着他,一字一句:“你锁了它三年,可它今晚自己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