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京阙是在晚上十点才回来的。
沈婳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手里拿着个望远镜。
她也是今天才发现,她房间的阳台正好对着陆京阙的住处。
只不过稍微离得有些远,所以回房间时,她特意拿了望远镜。
而现在,沈婳就拿着望远镜在观察不远处的男人。
对方又换了身衣服。
毕竟下午的那件染上了血。
陆京阙从来不会告诉陆桑,他在沈家的处境。
陆桑虽然有察觉到哥哥好像瘦了很多,脸上甚至还会有结痂的伤痕,但却懂事地没有问。
透过望远镜,沈婳看见陆京阙的脚步在门口停顿了下来。
显然是发现了门口的衣服。
因为对方是背对着她的,沈婳根本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但想也知道,定然是非常难看的。
还会嘲讽她又搞这些没意思的小把戏。
男人没管地上那堆如同抹布,还散发着异味的衣服,径直打开门进了屋。
沈婳放下望远镜,有些气闷。
她就知道陆京阙不会要。
她给的东西,估计对方连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但她只能用这种方式给陆京阙送衣服啊。
不然这寒冬腊月的,穿那么点衣服,不得冻生病才怪。
深夜。
沈婳设置的闹钟响了。
她困得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然后才迷迷瞪瞪地起来换衣服,cos见不得人的狗仔。
她本来没打算今晚去找陆京阙的。
但谁让对方不收她“送”的衣服?
沈婳也没打算空手去,她还带上了治疗外伤的药。
不知道今天陆京阙自己弄出血的伤口怎么样。
他那间小破屋子里也不像是有药的样子,所以她还是带点药去吧。
避开别墅里值夜班的佣人,裹得严严实实的沈婳猫猫祟祟地来到了马厩旁的杂物间。
杂物间四四方方的,连扇窗都没有,沈婳也就看不到陆京阙睡没睡。
不过都已经凌晨一两点了,陆京阙不睡觉,难道像她一样在做雷锋吗?
脚下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
沈婳低头看去,是那套被百般蹂躏的衣服。
因为天气太冷,又被酱油之类的液体打湿,已经被冻得有些发硬。
杂物间的门锁早就坏了——被刘妈踢坏后就没换过。
沈婳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透过外面的路灯看见床上鼓鼓囊囊地像是躺着个人。
看来陆京阙已经睡了。
于是,她的动作稍微大胆了些。
撅着个屁股,将门口那团冻硬的衣服往屋子里拖。
由于看不到身后的路,她突然撞上了什么东西。
随着她的回头,一个棍状物体直直对着她的脸倒了下来。
我去!
什么东西啊?
沈婳立马松开拽着衣服的手,灵活地跳到一旁。
结果又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
“咚”的一声。
她脑袋被撞了一下。
就是沈婳戴着帽子,也能感到肿胀的疼痛。
陆京阙就不能把他这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吗?
知不知道东西乱放是很危险的?
沈婳想着,愤愤不平地转头去瞪床上的陆京阙。
却看到本该躺着的男人不知何时坐了起来。
沈婳:“!!”
她被吓得抖了下,细白娇嫩的手伸出,指着对方,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个时候了,沈婳还记得自己绝对不能出声。
咔哒——
挂在墙上的老旧电灯泡亮起。
照亮了陆京阙那张苍白赛雪,轮廓立体精致的脸。
乌青的唇缓缓轻启,吐出两个字:“是人。”
显然他读懂了女孩要表达的意思。
女孩却还谨慎地往地上看了眼。
发现有影子后,才松了一口气。
陆京阙将她的小动作收入眼里,表情一如既往冷淡:“你在干什么?”
说着,陆京阙的视线落在地上的那堆衣服上。
沈婳指了指门口,又指陆京阙,意思很明显。
【我在门口看见的,以为是你的,所以就帮你拿回来了。】
沈婳不确定陆京阙能不能看懂她的意思,但她的手语才刚开始学,没办法比划这么长的句子。
好在陆京阙长了颗聪明的脑袋,连蒙带猜地弄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语气淡漠道:“不是我的。”
沈婳有些急了。
在你门口的东西,怎么就不是你的?
但她现在一句话也不能说,比划也比划不出来。
只能干着急。
陆京阙虽看不到她的表情,却能感受到她的情绪。
他不明白对方在急什么。
只淡淡开口:“你来做什么?”
因为不能明确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沈婳就有些气闷。
她从上衣兜里掏出几瓶药,然后蛮横地扔到陆京阙的床上。
陆京阙看着这几瓶治疗外伤的药,沉默几秒,抬头看她:“你想要什么?”
沈婳闻言一愣。
她什么也不想要。
等等。
陆京阙该不会以为她帮他是为了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吧?
他一个穷困潦倒,还总是遭受虐待欺凌的赘婿,有什么可图的?
沈婳暗暗冷哼了声,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地睥睨着男人。
只可惜她戴着墨镜,陆京阙根本看不到她的眼神变化。
只能感觉得到她在看着自己。
陆京阙的手碰到了床上的药瓶,因为被女孩捂在口袋里捂得太久,瓶身还带着点温度。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女孩。
沈婳不想跟对方就这样僵持着,只好摇了摇头。
她做这些,只是图个心安罢了。
没管陆京阙是何反应,沈婳在四周看了看,终于在墙角的地方找到了一个塑料盆。
而后,她将地上的衣服扔进盆里。
陆京阙不明白她想要做什么,直到看见女孩端着盆去外面,没多久就响起了水声。
她这是要把那堆衣服洗了?
眼见着女孩那双娇嫩白皙的手就要伸进冰冷刺骨的水里,陆京阙皱着眉制止道:“这不是我的衣服。”
沈婳没理他,一意孤行地想要洗衣服。
陆京阙捏着她的手,隔着墨色的镜片与女孩对视。
片刻,他缓缓松了手。
然后端着塑料盆去到旁边,蹲下身开始搓洗衣服。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刚泡进水里,就冻得紫青。
沈婳在陆京阙的住处没找到烧水壶。
她有些疑惑。
陆京阙平时喝什么水?
难道就喝外面的冷水吗?
她可是知道,外面的水是给马喝的。
沈婳看着外面蹲着洗衣服的身影,心情很是复杂。
衣服上的污渍实在太多了,第一遍洗出来的水都是脏兮兮的。
一直到第三遍,水才干净了些。
而陆京阙的手已经冻得发红发肿。
在男人准备洗第四遍的时候,沈婳突然从他手里把盆夺了过来。
她胡乱瞎比划了一通,然后就抱着盆转身跑了。
陆京阙:“?”
……那是他唯一的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