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他又开始赌了。
我需要证据。
我用攒了很久的零花钱，买了一个微型窃听器。在一个周末的早上，趁他换衣服的时候，我悄悄把窃听器粘在了他常穿的那件外套的内衬夹层里。
做这件事的时候，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全是冷汗。我害怕被发现，更害怕从那个小小的机器里，听到我最不愿意面对的真相。
当天晚上，张志强又很晚才回来。他喝得醉醺醺的，一进门就把外套甩在沙发上，倒头就睡。
我等我妈也睡着了，才像个贼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到客厅，取回了窃听器。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播放键。
一开始，是嘈杂的麻将声、叫骂声和女人的嬉笑声。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然后，一个粗哑的男声出现了。
“强子，这个月的利息该给了吧？连本带利，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是豹哥的声音！这个声音，化成灰我都认得！
我听到张志强带着醉意的、讨好的声音：“豹哥，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最近手气不好，等我翻本了，马上就还你！”
“翻本？你拿什么翻本？就凭你那点死工资？”豹哥冷笑一声，“我告诉你，下个星期要是再见不到钱，我就卸你一条腿！”
“别别别！豹哥！”张志强慌了，“我……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我那个继女，我老婆把她当眼珠子一样疼……你看……”
后面的话，不堪入耳。
他详细地描述着我的作息时间，上学路线，甚至提到了江澈，说“以前她那个学霸男朋友还能保护她，现在吹了，正好下手”。
原来，连我和江澈分手，都成了他计划里的有利条件。
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那是一种混杂着恶心与悲凉的、徹骨的愤怒。
这就是我的“家人”。一个为了赌上自己的赌债，可以毫不犹豫地把我推向深渊的“父亲”。
而我那个可怜的母亲，她大概到死都不知道，毁了她女儿一生的，正是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
我把录音拷贝了双份，一份存在网盘，一份存在一个加密的U-盘里。
这张小小的U盘，就是我审判他的武器。
无声的战争，已经打响。而我，已经拿到了第一份战利品。
5
日子在压抑和煎熬中一天天过去。
我的世界，被分割成了两个极端。白天的学校，是明亮的、充满希望的，周围的同学都在为了未来奋笔疾书。而我的夜晚，是黑暗的、充满阴谋的，我像一只潜伏在阴影里的蜘蛛，小心翼翼地编织着我的网。
这种割裂感，让我感到无比的孤独。
我不敢和任何人说话，不敢和任何人交朋友。我怕我的计划会连累到他们。我把自己变成了一座孤岛。
偶尔，我也会有撑不下去的时候。
那天放学，我路过篮球场，看到一群男生在打球。其中一个人的背影，很像江澈。一样的身高，一样的白T恤。我的脚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看着那个背影，看着他跳跃、投篮，看着他和队友击掌，阳光洒在他身上，那么耀眼，那么美好。
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就流了下来。
我想他了。
我想念他给我讲题时认真的侧脸，想念他骑着单车带我穿过种满梧桐树的街道，想念他偷偷在我书包里塞满零食的笨拙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