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月面矿坑的“主”
——直白地说,我从出生就被盖章:迟早得死,还得拉着全世界垫背。
月轮天底下,矿坑像一条掏空的银鱼,鱼骨嶙峋,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得满壁银鳞。
我们叫它“潮坑”,因为月潮每夜涨一次,光像水,把人命冲得哗啦啦响。
我出生在潮坑最底层,编号“林潮-支-47”,名字带“支”,意思很明显:衬托别人的命,让世界繁荣的灰渣。
那天夜里,月潮涨得比往常猛,光一路淹到产妇脚踝。
接生婆抬头看见裂缝里掉下一片金色符号,像∞,啪一声烙在我胸口。
她吓得把我扔回草席——“主”来了,全村都得陪葬。
直白点:主是独苗,支是野草;野草要拔,给独苗让路。
于是,我活到十六岁,全靠别人命硬。
十六年里,我见过太多“支”突然碎成灰。
有人正挖矿,灰从脚爬到头,喊都来不及;
有人睡觉,灰堆在床上,人形还鼓着。
他们死后,家里多分一勺月潮银,因为“主”需要养料。
我胸口那枚∞却越来越亮,像提醒:快拔草,快拔草。
我偏不。
我偷挖银潮,卖给黑市;把多出来的口粮分给将死的人;
甚至把∞烙铁按在火里,想烫掉它——皮焦了,符号还在。
村里老人骂我:“支要有支的自觉!”
我回他:“自觉能当饭吃?你们只是想多活一晚。”
直白地说,我怕死,更怕一个人死。
可月轮天不管我怕不怕,该来的还是来了。
那天夜里,月潮涨得异常,像一面竖起来的海。
裂缝深处传来女声,温柔得让我头皮发麻。
“林潮,我的主,回家吧。”
声音落,全村“支”同时抬头,眼白翻成银,像被月潮灌满。
他们齐刷刷转身,朝我走来,脚步啪啪踩碎月光。
我回头,身后是绝壁;前方,是养育我十六年的“支”们。
他们嘴里念着同一句话:“主,让我们为你死。”
直白点:我想逃,可脚被月光冻住。
最前排的接生婆,脸早皱成干枣,此刻却笑得像慈母。
她抬手,五指缝里漏出灰,灰落在我鞋面,像给我磕头。
“别怕,一秒就好。”
她扑过来,抱住我,身体瞬间碎成银灰,月光一冲,灰全钻进我鼻孔。
我呛得咳嗽,胸口∞金光暴涨,像一口吞掉她。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全村八十七条命,八十七道灰,全被我吸进肺里。
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连哭都来不及。
最后一粒灰落尽,月光哗啦一声退回裂缝,留下我跪在空地,胸口烫得能点烟。
女声再次响起,这回近得贴着耳膜。
“主已归位,校准开始。”
地面轰隆升起一轮银黑月核,像眼球,瞳孔里映着我。
它说:
“林潮,你可选:
一、当主,九天后格式化世界;
二、当奇,被九天追杀至灰烬;
三、当支,即刻自毁,让新主诞生。”
直白点:三条路,全是死,只是拖多久。
我伸手,把指甲抠进胸口∞,血沿符号流,像给金环上色。
“我选第四条。”
月核愣了半息:“没有第四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