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哟,真巧,你俩认识啊?”
宋猛刚想当和事佬,下一秒,女人仅仅斜了他一眼:“真是冤家路窄,你们问完了吗?我还有事,他必须跟我走了。”
“你是他谁啊就跟你走!”
“勉强算弟弟,不过我不接受这个弟弟。”
说完,女人还特意看了看表,末了,催促道:“狄清明还愣着干什么。”
一年前两人的关系还没有这么白热化,转折点在养父母中枪身亡后,毫无血缘关系的姐弟俩彻底不来往了。
姐姐狄莺怪狄清明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一天找不到凶手,这种恨意便会与日俱增。
“知道了,走吧!”
或许是心里有愧,也可能是狄莺和养母长的太像了,狄清明每次都不太敢直视这张脸。
笔录已经做完,宋猛没有理由再留他,只好摆摆手放他们离开。
出了分局的大门,狄莺上车时,故意把门关得咣当一响。
“我让你查的事进展怎么样?”
薄荷味的香烟混着香薰,吸进肺里有股厚重的压迫感。
避开狄莺的目光,狄清明如实道:“线索断了,那个人就像人间蒸发。”
“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翻破天也得把他给我找出来,这是你欠我的,也是欠狄家的!”
心里窝着火,狄莺把烟头往手里一抓,烦躁的扔进灭烟罐。
“我会继续找下去!”
似乎是厌烦了狄清明的这套说辞,狄莺强压着怒火:“那你就不要在不相干的事上浪费时间!”
“他或许可以帮我!”
这个他指的是宋猛,狄清明在网上看过他们家的报道。
宋猛是父亲和原配的孩子,母亲以前也是刑侦队队长,据说是被卷入一件案子遇害的,再后来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给宋猛生了个妹妹。
“一个纨绔子弟,能成什么气候,别浪费时间了。”
“你们好像认识。”
“别多管闲事,拿了钱下车。”
话毕,狄莺甩给他一个牛皮纸袋,里面装的是现金。
“我会自己挣钱。”
“呵,送外卖么?”
这句话里讥讽居多,狄清明不想跟她争辩什么,转头道:“我走了,有事打电话。”
车门一关,狄莺一脚油门下去,一瞬间连车牌都看不到了。
横过马路,到对面坐公交车,狄清明没有回宾馆,而是二次去了那栋案发的非遗馆。
这套房子会在下个星期正式过户,信托经理给的合同书上,白纸黑字写着狄安泰的名字。
在枪击案发生前,狄清明一直在市文化局工作,主要负责非物质文化遗产申遗以及民俗宣传。
中枪后,为了调查他辞掉了铁饭碗,后面又因为生活所迫送起了外卖。
抵达那栋房子时,警队的人撤了大半,只剩几个外勤还没走。
案发现场的东西都被拖回去了,狄清明有意识的围着房子转了个大圈。
这里很偏,只有三百米外的岔道上有两个监控,房子背靠小河,不排除凶手是走水路来的。
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凶手为何要大费周章,把人皮做成神猪,再献祭于此。
早在上个星期,信托经理给他打完电话以后,他就搜集了不少关于这栋房子的资料。
和大型非遗博物馆不同的是,存在这的非遗以及正在申遗中的项目,都多少带点灵异色彩。
赛神猪还没被正式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目前照旧以民俗的形式存在,狄清明在文化局工作时,做过该项目的功课,这种特殊牲礼,额外内涵两重意义。
人们只知其一,也就是可以搬上台面说的吉祥如意,不能道明的另一种,则是地狱道里的畜牲道。
现场周围已经被痕检摸排过了,没什么收获。
狄清明倒也不是想从地上找出点什么,而是想确定一件事。
这栋房子在风水上是个簸箕口,只进不出,且房子本身就形似祭坛。
凶手想必是要利用这个现成的祭坛,来完成仪式。
且撇开案子,房子似乎还藏着不少秘密。
骤雨停了又下,晚上九点多起风了,刑侦队还没下班。
孙一瓶打从下午回来后就没出过办公室,从排泄物里分离出来的纸片数量太大,他拼成了一部分,剩下的还得跟助手继续熬。
这部分纸页移交到宋猛手上,右下角还标明了页码,大雷根据内容确定是一本叫《女性生存法则》的书。
好死不死,这本书的作者还就叫王招娣。
顺藤摸瓜一查,这位新晋畅销书作家已经失踪四个月了。
王招娣性格孤僻,书大卖后买了套小公寓住,编辑最后一次跟她通电话还是一月二十号。
《女性生存法则》是她的第一本书,这之前她只是在制衣厂上班的一个缝纫女工。
在那家制衣厂,王招娣工作了整整十五年,从十四岁到二十九岁。
三十岁那一整年她都没工作,年末就有了《女性生存法则》这本书。
宋猛联系过她在制衣厂里的领导和几个相熟的女工大姐,从他们的嘴里,宋猛大致拼凑出了王招娣的前半生。
出生于偏远山区,父亲残疾,母亲精神病,七个姐妹,只有排行老三的她和大姐是正常人,其他都遗传了母亲的精神病。
不幸的是,大姐积劳成疾,最终死在王招娣二十九岁那年。
同年,花光积蓄的王招娣彻底和那个家断了联系。
这个世界仿佛一个巨大的盒子,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人,这些人的生活有的流光溢彩,有的灰暗无光,还有的不忍直视。
宋猛属于前者,很不幸王招娣属于末者。
“天崩开局,这姑娘也太惨了。”
文字寥寥几笔,记录的却是一个女人艰难的半生。
大雷感慨了几句,很快又把电子书文本转发到大群里。
警队里大部分人都是小康家庭,还有几个从乡镇考上来的女警,在看完书后,表示非常有共鸣。
比起他们,宋猛则像是翻开了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
那里贫穷、极恶、封建、吃人,还是专吃女人。
一女三吃,父母吃,丈夫吃,儿子吃。
吃相也是五花八门,要钱、要生育、要劳动力......
一座村庄好比一台巨型榨油机,要把女人们骨头里的髓都榨干。
“猛哥,你说会不会是这本书给王招娣惹来的杀生之祸?”
大雷把一些言辞激烈的段落标记出来,因为书里没有点名道姓,只有男人和女人这两个群体。
很多容易破防的人看了,肯定满肚子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