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然而,被困在阵法中央,始终没有动手的玉鼎真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可怜的虫子。

她轻启朱唇:

“赤阳,我传你《焚身录》的时候,好像......忘了告诉你,此法逆转之时,需以‘清心咒’镇压心火。否则,道火便会由内而外,将你自身的神魂当作祭品,燃个干净。”

这句话,瞬间击垮了赤阳子最后的心理防线。

他脸上的疯狂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恐惧。

下一刻,他体内暗红色的岩浆般的力量,突然失去了控制!

原本是他最强大的力量源泉,此刻却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地反噬着他的神魂与肉体。

“啊啊啊啊!”

赤阳子发出了不似人声的惨叫。他的皮肤裂缝中喷出的不再是光,而是他自己正在燃烧的神魂!

他的血肉,他的骨骼,都在自己修出的邪火中,由内而外地被点燃,被烧成一具扭曲的、冒着黑烟的人形焦炭。

他变成了一个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的求道失败的祭品。

不只是他。

那些使用邪术的弟子,他们的身体也开始出现恐怖的反噬。

玉鼎真人,从始至终,什么都没有做。

她只是在传授他们这些“化生道”邪法的时候,早就留下了最致命的后门。

他们的每一次修行,每一次献祭,每一次变强,都只是在为她亲手埋下的“死期”添砖加瓦。

一场声势浩大的叛乱,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被轻而易举地镇压了。

庭院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粘稠的血肉沼泽在无声地蠕动,散发着甜腻的腥气。

那些临阵倒戈的“忠诚”弟子,将我们这些幸存的叛乱者如同拖死狗一般,踹跪在庭院的中央。

我被丢在地上,一脸的无奈。

我啥也没干,却挨了最毒的打。

玉鼎真人脸上的狞笑缓缓敛去。

她就像一位巡视自家园林的优雅主人,步履轻盈,裙摆拂过血污,却不染一丝尘埃。

她迈着从容的步子,在我们这群跪地的“祭品”面前缓缓走过。

她的目光,如同一柄最锋利的冰刀,缓缓地从每一个人的脸上刮过。

每一个被她视线触及的人,都像是被扼住了神魂,身体剧烈地抽搐,旋即又僵硬如石,连头都不敢再低半分。

最终,她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我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脸上。

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灵魂的杀意,瞬间将我包裹。

她看着我,绝美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

“你,也想反我?”

我抬起头,迎上她的眼眸,却只是冷笑一声:

“师尊......我,我只想活下去。”

“想活下去?”玉鼎真人轻声重复了一遍。

突然,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锐而刺耳,如同一千根针同时扎进我的脑海:“这就是你往我的衣服上,撒尿的理由?!”

完了。

我心头最后的侥幸,被这一声质问彻底击得粉碎。

我知道,我死定了。

我坐在原地,感受着她手中那柄拂尘散发出的杀意。

然而,我的内心却出奇地平静,像一潭死水,连一丝涟漪都懒得泛起。

玉鼎真人看着我平静到近乎麻木的脸,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惯有的戏谑褪去,化为不解。

她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的猎物,不再展露出她最爱欣赏的恐惧。

“你,不怕死?”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被剥夺了乐趣的不悦。

我缓缓抬起眼皮,迎上她的目光,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怕死,”我诚实地回答,声音沙哑而平淡,不带任何情绪:“但我更怕等死。”

“妖女,要杀你爹就尽快吧。你爸爸我累了。”

玉鼎真人怔了一下,随即,她绝美的脸庞上,竟绽放出了一抹前所未有的、近乎狂热的笑容。

她俯下身,脸庞几乎贴在了我的脸上,冰冷的芬芳钻入我的鼻腔。

但这一次,我没有丝毫退缩。

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你这样的祭品,才配得上我的神胎。明天,就是你献祭神胎,正式‘开光’的日子了。”

她满意地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到时候,可别让我......失望哦。”

我没有回答,只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师父,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玉鼎真人站起身,转过头,冰冷的目光,落在了那些被俘的叛乱弟子身上。

她的脸上,再次露出了看到猎物时,才有的饥渴与贪婪。

她伸出素手,那柄洁白飘逸的拂尘,无声地出现在了她的掌心。

“既然你们这么想为‘大道’贡献自己,那本座,就亲自为你们‘合道’。”

下一秒。

她手中的拂尘,再一次毫无征兆地“活”了过来!

柄端的龙首纹饰猛地裂开,化作那张没有眼睛、没有鼻子、只有一圈圈鲨鱼般利齿的、蠕动着的深渊巨口!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吸力,猛地将所有叛乱者死死笼罩。

“不!师尊饶命!”

“我错了!我愿永世为奴为仆!”

他们的惨叫与求饶,只来得及发出一半,声音和表情就一同被那股吸力扭曲、拉长。

他们的身体、他们残破的法宝、连同他们身下的白骨与血肉地面,都如同被卷入星空黑洞的尘埃,身不由己地飞起,被那张蠕动着的阔口,猛烈地、贪婪地、毫不留情地一口吞入!

“咕噜......噗叽......咔嚓嚓......”

那不是单纯的吞咽。

那是血肉筋骨被强行碾磨、榨碎的沉闷巨响,是神魂在无尽利齿间被撕裂的无声哀嚎,是法宝的最后灵光被嚼碎的金属悲鸣......

所有的声音混合在一起,从巨口内部沉闷地传来。

一场轰轰烈烈的叛乱,就这样,画上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只有玉鼎真人脸上,露出了一丝意犹未尽的满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的。

也许是被某个“忠诚”的师兄拖回来的,也许是我自己凭借着最后的本能爬回来的。

我的记忆在玉鼎真人那场恐怖的“进食”之后,出现了一段空白。

当我恢复意识时,人已经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我躺在地上,像一条被抽掉了脊骨的死狗,一动不动。

我的内心,此刻已经不是痛苦,而是一片麻木。

我失败了。

所有的尝试,所有的挣扎,从一开始就是个笑话。

无论是联合那些心怀鬼胎的师兄,还是寄希望于地下的那根神秘指骨,都不过是这魔窟中上演的一场又一场荒诞剧。

明天,我就会被带到那尊不可名状的“神胎”面前,成为它苏醒的祭品。

我缓缓地转动眼球,看向墙角。

那本人皮邪书《沸身饲神篇》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等待着最后盛宴的饕餮。

我甚至连恨它的力气都没有了。

就这样吧。

我放弃了思考,放弃了一切。我蜷缩在蒲团上,将自己缩成一团,像一个回到了母体的婴儿。

我只想睡过去。

在梦里,没有春风观,没有玉鼎真人,没有那尊恶心的神胎。

或许,我还能回到我那间破旧的出租屋,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