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罕见病——这个从出生就伴随他的阴影，医生曾委婉告知，据文献记载，患此病者罕有活过四十岁。他今年三十八，原本以为自己还有时间，至少能看到小雨小学毕业。可命运连这点奢望都吝于给予。一场旨在改善听力的手术，成了加速一切的催化剂。
“宝贝，”他深吸一口气，感觉肺部像被粗糙的砂纸摩擦着，“爸爸可能……暂时不能带你去动物园了。”
怀中的小身体僵了一下。小雨抬起头，大眼睛里写满了困惑和一丝恐慌：“为什么？爸爸不喜欢大象了吗？还是……你不爱我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刺入林晓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傻孩子，”他急忙说，声音因激动而更加颤抖，他捧起女儿的小脸，让她看清自己眼中的爱意有多么浓烈，“爸爸爱你，胜过世上的一切。正因为太爱你了，所以……所以必须告诉你实话。”
他示意妻子杨慧。一直默默守在门边、眼眶通红的杨慧走过来，从轮椅的侧袋里取出一个厚厚的、淡蓝色的信封，递给他。
林晓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拿不稳。他示意杨慧直接交给小雨。
“这是爸爸写给你的信，”他看着女儿接过信封，看着她好奇地翻看上面他亲笔写下的“给我最爱的公主——小雨”，“里面有很多很多爸爸想对你说的话。等你再长大一些，遇到困难、或者特别想爸爸的时候，就打开它看看，好吗？那是爸爸在拥抱你。”
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心地摩挲着信封，仿佛它能传递父亲的温度。“现在不能看吗？”
“现在……先让爸爸多攒一点话，存在里面。”林晓勉强笑了笑，“来，给爸爸讲讲，今天在学校还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有没有和同学一起玩新的游戏？”
他笨拙地转移了话题，将汹涌的悲恸死死压在心底。小雨的注意力被成功引开，又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述校园趣闻。林晓贪婪地“听”着，每一个表情，每一个手势都不愿错过。
第三章：珍藏时光
从那天起，林晓的生活有了一个明确无比的中心——尽可能多地，为小雨储存关于父亲的、温暖的记忆。
阳光好的午后，他会让杨慧推他到阳台，指挥着小雨如何给那些花草浇水。“薄荷喜欢水，但不要浇太多，看，叶子会黄……对，就是这样，小雨真能干。”尽管他的手已经连一个小水壶都握不稳。
他会让小雨搬来小凳子，坐在他身边，读绘本给他“听”。小雨指着图画，大声地念着故事，林晓就通过她的唇语和表情，跟着故事的节奏或微笑或点头。有时小雨会考他：“爸爸，你猜下一页大灰狼怎么样了？”林晓就故意猜错，引来女儿银铃般的笑声和纠正：“不对不对！它被聪明的小羊骗啦！”
每个夜晚，临睡前，他都会坚持让杨慧扶着他的手臂，最后一次为女儿掖好被角，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这个简单的动作需要耗费他巨大的力气，每次完成后他都气喘吁吁，但眼神却无比满足。
“爸爸，今天小明的爸爸带他去钓鱼了，他说钓到好大一条！”一天下午，小雨摆弄着父亲无力动弹的双腿，突然说道，语气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