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进马车,车厢内只剩我们二人,我竭力压下翻涌的情绪,轻声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陆景渊皱了皱眉,语气带着几分耐心解释:“阿晚,我今日先来,是替你向姜婉赔罪的,怕你心里不自在,才没提前告诉你……”
我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一丝冷意:“我何错之有,需要向她赔罪?”
他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解,反问我:“昨夜姜婉落水,难道不是因你而起?”
原来在他心中,那根本不是一场意外,而是我造成的。
我抬眼对上他深邃如墨的眸子,心口像是被生生凿开一个大洞,冷风呼啸着往里灌,刺骨地疼。
我张了张嘴,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也觉得,是我的错?”
他皱紧眉头,语气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姜婉身子本就孱弱,如今又遭此意外,你作为姐姐,本该多照看些。”
又是这样的指责。
从前从父亲口中听到,我只觉委屈。
可从陆景渊口中说出,却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直直扎进我心底最软的地方。
我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底打转,他未尽的话语也随之戛然而止。
曾经我总安慰自己,陆景渊对姜婉格外上心,不过是想帮我维系家中关系,让我在这深宅里少些委屈。
我沉溺在他营造的温柔假象里,以为自己终于寻得良人。
却发现,这一切不过是我自欺欺人的虚妄。
马车缓缓启动,车厢内陷入一阵死寂。
片刻后,才传来陆景渊带着几分歉意的声音:“抱歉,是我失言,没顾及你的感受。”
我偏过头,伸手掀起车帘。
冷风吹拂在脸上,带着几分凉意,恰好能吹干眼角的泪水。
回府的路,明明与往常一样长,此刻我却觉得格外漫长。
一路无言,只剩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轱辘”声,伴着我破碎的心,缓缓前行。
推开门时,我还是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泪痕,勉强敛起眼底的脆弱。
丫鬟正陪着澈儿在练字。
一听见开门声,他立马丢下毛笔,笑着扑进陆景渊怀里:“爹爹!我们说好今天去放风筝的!”
陆景渊下意识朝我看了一眼,温声哄道:“爹爹和娘亲一起陪你去,好不好?”
澈儿却头一扭,小下巴抬得老高:“我不要娘亲去,我只要爹爹陪!”
看着他小小的、倔强的后脑勺,我心口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泛着细细的疼。
我压下心头涩意,放柔声音:“那娘亲在家给澈儿做最爱的桂花糕,等你玩累了回来吃好不好?”
他转过身,黑溜溜的眼睛望着我,点了点头:“好,娘亲要做双份,我要给姨母留一份。”
我的心微微一沉,却还是笑着应下:“好。”
直到陆景渊牵着澈儿的手离开,庭院里彻底安静下来。
我卸下强撑的力气,脚步发虚地回到房间,一头倒在床上。
若是十七岁的顾晚,在看见那本手札的那一刻,定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断了这段情分。
可如今二十四岁的顾晚,却成了个连撕破脸皮都不敢的胆小鬼。
她在这六年里磨平了棱角,早没了曾经的傲骨。
我想劝自己当做一切都没发生,继续维持这美好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