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烨走到台前,离她只有几步之遥。他能闻到她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如同雨后白玉兰般的清香,让他烦躁的心,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你的曲子,唱得很好。”他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只是,太悲了。”
沈念卿心中冷笑,悲?我的悲,你又怎会懂?她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淡淡地回道:“曲中自有悲欢离合,军爷听出悲,许是心中有事。”
顾承烨被她不卑不亢的态度,和她眼中那抹疏离的清冷,深深吸引。他习惯了旁人的敬畏和谄媚,从未有人敢这样与他说话。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一阵新鲜。
“我叫顾承烨。”他报上姓名,观察着她的反应。
顾承烨!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沈念卿的脑海中炸开。顾鸿勋的儿子!那个一手将她父亲推入深渊的军阀的嫡长子!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瞬间,血液仿佛都凝固了。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失态。她看着眼前这张英俊的脸,只觉得无比讽刺。恶魔的儿子,竟也有如此温文尔雅的皮囊。
“民女沈念卿。”她强迫自己开口,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沈念卿……”顾承烨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觉得它和她的人一样,好听,又带着一丝忧伤。“我明日还会来。”他留下这句话,便转身离开,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沈念卿站在原地,久久未动。她的手心,已被冷汗浸湿。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将和这个名叫顾承烨的男人,紧紧地纠缠在一起。这并非她的本意,却仿佛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劫数。
2 情动,是明知是毒却甘之如饴
顾承烨果然言出必行。此后,他成了“听雨轩”的常客。他总是坐在同一个位置,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有时,他会带一些外地的稀罕玩意儿,托老板娘转交给她——一支上好的狼毫笔,一盒杭州的贡品丝绸,或是一本她找了很久的孤本诗集。
沈念卿全都拒绝了。她不能收,也不敢收。每一样东西,都像是一根沾着蜜糖的毒刺,让她心慌意乱。她告诉自己,这是敌人的糖衣炮弹,是猎人射向猎物的温柔一箭。她必须保持清醒,为了父亲,为了家人。
然而,人心,是最难控制的。
有一次,她下台时不慎踩到裙角,整个人向前倾去。她以为自己会狼狈地摔在地上,却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是顾承烨。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台下,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小心。”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让她一阵心悸。
她慌忙推开他,脸颊绯红:“多谢军爷。”
顾承烨看着她窘迫的样子,忍不住笑了。那笑容,像冬日里的暖阳,瞬间融化了他脸上的冷硬,让他整个人都生动起来。“以后,小心些。”
那一刻,沈念卿的心,漏跳了一拍。她看到他眼中的关切,不似作伪。她开始迷茫,这个男人,真的只是他父亲的影子吗?他真的,也是那般冷酷无情吗?
真正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那天,沈念卿的弟弟沈子安在外面玩耍时,被几个地痞流氓欺负,抢走了他身上唯一值钱的、姐姐送他的钢笔。子安性子倔,拼命反抗,被打得鼻青脸肿。沈念卿得知后,心如刀绞,一个弱女子,又能如何?她只能抱着弟弟,默默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