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来人是傅氏集团总裁，傅瑞。
“谁说，傅氏集团所状告的苏家千金是苏凌？”
“更何况，苏凌不是早在去年，就因为被构陷抄袭项目方案，被苏氏集团除名，也被苏家断亲了吗？”
“对啊，当年苏总那封断亲信字字泣血，苏凌分明早就跟苏家毫无关系了啊......”
在我被污蔑剽窃创意后，苏媛媛就撺掇苏父紧急召开股东大会，将我的总经理一职收了回去。
那时的苏父一脸为难，说为了苏氏集团的名声，给全体员工一个交代，只能委屈我认下这个罪。
那封断亲书，也是我看着他含泪写下，点了发布。
但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为了苏媛媛的栽赃陷害，扯的一方遮羞布！
心脏泛起细密的痛。
我隔着人群望向那个面容冷峻的男人。
眼神流转之间，他似是无意往我所在的地方投来了视线，但很快转移。
记者们自动为傅瑞让出一条路。
沈听言将苏媛媛护在身后：
“傅总此话何意？”
傅瑞拄着手杖，露出了手背上的严重烧伤。
我盯着那片疤痕，有些失神。
“我说的人，自然是你身后这位，苏媛媛，苏小姐。”
苏媛媛面色陡然一白。
沈听言强压怒火，皮笑肉不笑：
“未经查证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广而告之，这是污蔑。”
“就算你是傅氏集团的总裁，也不能这样仗势欺人吧，傅总？”
傅瑞挑眉，讶异地看了他一眼。
“原来你也知道这是污蔑啊，沈总。”
“可苏家明明没有查证，那为什么如此肯定，盗取傅氏商业机密的人，就是苏凌本人？”
“傅总！”
苏媛媛蓦地出言打断，眼中已经开始积蓄泪水。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要冤枉我，或许我能力不如姐姐，但我也绝对不会做出这种违法犯罪的蠢事！”
我愤怒至极，却只能不停地在苏媛媛身边打着转，
试图撕咬掉她的几块肉。
傅瑞眯了眯眼，有些不耐烦。
“是吗？那我就给你一个会做这些事的理由。”
旁边的总助解锁了手机，转而播放起了一段偷拍视角的监控视频。
场景是楼下的普通病房。
拥挤的六人间里，苏媛媛拉下床帘，将浑身动弹不得的我笼罩在一片阴暗当中。
苏媛媛呼吸急促，眼神有些慌乱。
她想去拉一旁的沈听言的衣角，却见沈听言盯着监控画面，愣在了原地。
因为画面里的她，正手忙脚乱地扯碎一只海虾虾仁，
放进了她“精心”为我准备的营养粥里。
视频播放到她和沈听言相拥离去，而我含恨闭上双眼。
沈听言朝苏媛媛，投去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媛媛，你给苏凌喂的，真的是普通的营养粥吗？”
“我们媛媛也是好心想照顾姐姐，是苏凌她自己太过娇气......”
不知何时躲在人群后的苏父苏母，此刻正相互依偎着，神色有些慌乱。
傅瑞不合时宜地嗤笑一声：
“可据我所知，苏凌的海鲜过敏，严重到只要一小口就会引发休克，甚至窒息死亡。”
沈听言咽了咽口水。
“不，不可能！苏凌的命向来够硬，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她一定是畏罪潜逃了！”
“我已经让我下属去调查她的行踪了，你别想在这里糊弄和引导大家！”
下一秒，他的下属就擦着冷汗走了进来。
“沈、沈总，这是苏凌小姐在今早更新的死亡证明，报告显示，她是因为严重过敏导致的呼吸道水肿，硬生生憋死的。”
“另外，她死后的尸体被人用火焚烧，早已面目全非，警方那边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确认她的身份，是苏凌小姐无疑......”
此言一出，满座俱惊。
苏父苏母一把抢过报告，眼神惊惧。
但当看完报告上的照片时，双双瘫软在地。
沈听言捡起报告，也有些呼吸不顺。
“不，这不可能，我那天分明吩咐过医生要仔细照料她，明明这几天以来没有任何人跟我报告过异常......”
我眼神复杂地看着几人，心中恨意翻涌。
傅瑞晃了晃满是鱼鳞状疤痕的手背，眼神淬毒。
“苏媛媛，苏小姐，关于苏凌被人故意纵火，焚烧至面目全非，你就没什么要解释的吗？”
“你放的那场火，可真大啊。”
04
苏媛媛咬牙切齿：
“我根本就不知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这个所谓的监控视频也一定是合成的，不过是苏凌指使你来污蔑我而已！”
“从前我和她情同亲姐妹，有什么理由要害死她？”
“反而是苏凌，到底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往我身上泼脏水，让我被千夫所指！”
“如果她的目的是让我体会她曾经遭受的一切，让我身败名裂，那她做到了！我宁愿没有回到苏家认亲，宁愿死在被抱错的那个晚上！”
她哽咽着，用手捂住了脸，泪珠从指缝一滴滴掉落，砸在了沈听言的心坎上。
苏父苏母闻言信了三分：
“是啊，傅总，还有各位媒体朋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们媛媛品性纯善，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啊！”
沈听言犹疑一瞬，还是选择弯腰扶起了苏媛媛。
我看着他变换万千的神色，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他还是不信我，也像当年那样，根本不相信我手里的铁证。
那时我满腹委屈找到他，哭诉着苏媛媛对我所做的一切。
他却不耐烦地摆摆手，示意我闭上嘴：
“苏凌，我知道你从前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也可以相信你从来没做过那些事，但谁让你体质特殊，天生倒霉？”
“反正你都已经倒霉习惯了，认命接受不就行了吗，非要因为一点小事就兴师动众吗？”
“就算媛媛真的在背后推波助澜，也是给你从前的目中无人一点小小的代价而已。”
“你欠她的，总要还的。”
那时的我听到这话，如坠冰窖。
即便是在我被苏媛媛害死后，他下意识选择的，也还是苏媛媛。
一股无形的怨气环绕在周围，沈听言也开始面色泛白，脊背稍弯。
他强忍着不适：
“媛媛说得有道理，傅总总要拿出证据来......”
穿着制服的警察破门而入，向众人出示了证件。
“我们是榕城市公安，接到群众举报后，经查证，已经锁定了嫌疑人。”
“苏小姐，你涉嫌商业犯罪，另外还参与了一桩谋杀案，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苏媛媛百般挣扎，却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戴上了手铐。
“不是我做的，你们根本就没有证据，凭什么抓人？！”
“我要见我的律师，我要告你们滥用职权，以权谋私！”
相机的镁光灯在苏媛媛脸上不停地闪着。
照下了两人的狼狈，也将苏父苏母两人的慈父慈母形象塑造得可见一斑。
两个风光无限的企业家和教育家，此刻正拦在警察面前。
抱着自家的女儿，流下了几滴从未为我流过的眼泪。
“不可能的呀警察同志，我女儿很乖的，她怎么可能参与犯罪呢！”
“她不像她姐姐，我女儿很优秀的！”
沈听言怒吼：
“没有证据，没有逮捕令，你们凭什么抓人！”
傅瑞咬紧了牙关：
“假的，作秀？”
“究竟是不是真的作秀，一看不就知道了。”
苏媛媛尚且不知要发生什么，我却能敏锐地感知到这个名叫傅瑞的男人的情绪。
愤怒、隐忍。
这还是第一次。
有人如此在乎我的生死。
我飘在上空，伸手想要去触摸他的头顶。
他似有所感，倏然抬头，往我的方向看了一眼，却瞄不准我的位置。
我有些失望。
原来，他看不见我的样子。
等苏媛媛被押着走到楼下病房的门口时，倏然出声：
“放开我，傅瑞，你以权谋私，目无法律，就算你是傅氏总裁又怎样？！”
“等苏氏集团和沈氏集团联手，总有一天你会为此付出代价！”
苏媛媛尖锐的叫声，在傅瑞从我所在的病床床板摸下一样东西时。
戛然而止。
05
那是一枚，画满了诡异咒文的符。
“监控视频，警方已经让人送去鉴定了，究竟是不是合成，半个小时内就会有答案。”
“现在，该轮到苏小姐当着大家的面解释一下，这枚灭魂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而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那是苏媛媛认亲回到苏家那天，苏父苏母亲手雕刻的，能够合二为一的两枚玉佩。
她为阳，我为阴。
可现在，我的玉佩却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了傅瑞的手里。
“眼熟吗？”
傅瑞的眼神似乎淬了寒冰：
“在你做尽一切坏事，让报应都降临到苏凌身上，看着她痛苦难堪的样子的时候，你有过后悔吗，你的良心过意得去吗？”
沈听言和苏父苏母，已经完全呆愣在了原地。
“苏凌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你手上？！”
“傅总，难道是你害死了我们家小凌，又使出这种下作的法子，想泼脏水给媛媛，目的就是为了铲除我们苏家，为你们傅氏集团的发展铲除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周围的媒体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两人。
为首的那个记者主动站出来：
“我曾经报道过一则玄术害人的新闻，嫌疑人使用的，正是利用转嫁恶报的法子。”
“嫌疑人吸干被害人的运势，让后者的魂魄只能永远被锁在附属物中，生生世世用阴德温养和庇佑嫌疑人及其后代，永世不得翻身！”
“难道，苏媛媛用的，正是......”
傅瑞咧了咧嘴，残忍一笑。
“她对苏凌所使用的，正是她从她的养父手里继承的东南亚邪术，转运术。”
“而转运术的媒介，就是这枚被苏先生和苏太太叮嘱着，要日日夜夜不离身的玉佩。”
“如果说苏媛媛是害死苏凌的凶手，那么，苏先生和苏太太，还有沈总，就是苏媛媛最得力的帮凶。”
“你们的冷漠和不信任，让她一步步走进了苏媛媛的圈套，最终成了苏媛媛转化运势的养料，死在了这张病床前！”
最后一句，傅瑞几乎是吼出声来的。
我愣怔在半空，一时忘记了该怎么飘。
我看向他手里，那块我到死都还戴在身上的玉佩，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随之而来的，是心口处细密的刺痛。
当年，正是这对玉佩，才骗得我心甘情愿留在苏家，只为了报答苏父苏母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那时的苏母将我抱在怀里，轻声安抚：
“小凌，听言将这玉佩一分为二，你和媛媛两个人各有半块，无论如何，你永远都是我和你爸爸的女儿，这一点绝不会变。”
可到头来，杀死我的刀，竟然是他们亲手递来的。
苏母似乎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
“媛媛，傅总说的，是真的......”
“你明明告诉妈妈，这是听言为你和小凌两个人准备的贺礼......”
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如果不是沈听言亲手雕刻的玉佩，我怎么可能戴在身上，日夜不离身？
苏父眼神复杂，痛心地看着苏媛媛。
或许他也想不明白，这个让他引以为傲的亲生女儿，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恶毒的法子，只为了除掉我。
苏媛媛不肯死心，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不是我，我没有！爸爸妈妈，我真的没有......”
“听言哥哥，你是最了解我的，你知道我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听言哥哥！”
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冲向沈听言，死死拽住他的衣角。
可沈听言红着眼眶：
“你当年告诉我，这是你亲手雕刻的两枚玉佩，但怕小凌不收，这才找到我当借口，让她心甘情愿地戴在了身上。”
“媛媛，你嘴里的话，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06
总助悄无声息走到了人群中央，不知何时再次打开了手里的视频。
画面摇晃，是跟踪拍摄的角度。
时间是我死那天的深夜。
一道捂得极为厚实的人影，推着垃圾车从太平间走出来。
在路过转角处的监控时，露出了半张，足以让人辨认清楚的脸。
是苏媛媛。
镜头一路跟踪，直到郊区的某处厂区内。
一个长发道士打扮的男人接应了她，亲自从车上扛下了我的尸体。
转而往透着诡异灯光的厂房走去。
等终于对上厂房内场景的焦时，拍摄者明显被惊吓得晃了几下镜头。
众人看着视频里的场景，也纷纷发出了干呕声。
因为苏媛媛正和那长发男人一起，当场割下了牲畜的头颅，在地面画成了繁复的法阵。
而我被放置在法阵中间的尸体，被苏媛媛一桶油和一把火，烧出了丝丝黑烟。
“爸爸，苏凌是福星转世，可如果我们的法子镇压不住她的鬼魂，那该怎么办？”
“你把这枚灭魂符放置在她身死的地点，等她魂魄归来之日，就是我们将她炼化之时，就算到时候被炼化的魂魄不能为我们所用，我们也能先下手为强，率先毁了她！”
“到时候，苏凌和苏家的气运，可全都是我们父女两个的了......”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苏父苏母再也支撑不住，猛地瘫软在地。
看向苏媛媛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恶鬼。
“苏媛媛，我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怎么能联合一个外人，来算计我们苏家！”
苏媛媛还愣怔地抓着沈听言的衣角，被这个视频冲击得不知所措。
或许她也没想到，如此隐秘的行事为什么会被人发现。
身后的警察示意所有人安静：
“这个视频，傅总那边也同样提交了上来，由警方来鉴定是否是合成视频。”
“而我们最终的审核结果是，两段监控视频，毫无剪辑拼接和ps的痕迹，也就是说，以上视频，将会成为苏媛媛女士的呈堂证供。”
“视频里的人物，我们也已经调查得清清楚楚，这人正是苏媛媛谎称已经早亡的养父，此人早年间因为使用转运邪术害死发妻，后在狱中假死，用不知名手段逃了出来，隐居深山多年。”
“但就在刚刚，我们接到了同事的通知，已经将此人逮捕归案。”
沈听言青筋暴起，捏着苏媛媛的手，一点一点从衣角上拽了下来。
她痛得尖叫，他却满目恨意。
“所以，这两年来，你一直在骗我？”
“苏凌被造谣和被污蔑真的是你指使的，她也真的是你杀的？”
“那盗取傅氏商业机密这件事，也是你往苏凌头上泼的脏水？！”
一众记者窃窃私语。
“真是丧良心啊，把一切罪名往一个死人的头上一推，这便就功成身退了？”
“她之前说的愿意接受外界的调查，实际上也只是利用沈家和苏家的权利地位，来将这件事粉饰太平，从而只牺牲苏凌一个来保全家族名声吧......”
“原来她打的是这个主意！傅氏集团再怎么强势，也无法追责一个死人了，到时候苏家再站出来卖卖惨，搏一波好感，又是最后的赢家！”
“天呐，受害人居然只有苏凌和傅氏集团，真是细思极恐！”
傅瑞捏紧双拳，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垂下一滴眼泪：
“为什么偏偏是那天，为什么偏偏是我出国出差的那天......”
“如果我能早点回来，就不会只来得及在火场里抢出她的尸体，或许她就不用受这份苦了......”
我试图拭去他的眼泪，手指却穿过了他的脸。
先前心口处的刺痛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重见故人的释然。
傅瑞。
原来，是你啊。
07
“所以，是你冲进火场救出了那具尸体？”
苏媛媛看着表情痛苦的傅瑞，不由得冷笑。
“不愧是福星，她还真是命好啊。”
“就是可惜了，没能把她的尸体和魂魄炼化，让她的福运为我所用......”
我心底悲鸣，锐利的指甲穿过她的脑袋，恨不得现在就跟她同归于尽！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
可听了这话，反应最大的，竟然是沈听言。
“你这个贱人，不得好死！”
他猛地掐住苏媛媛的脖子，力道越来越大。
眼看着苏媛媛濒死，警察这才上前拉开了沈听言，给了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苏媛媛坐在地上，看着周围人全都将她当做疯子的目光，忍不住仰天大笑。
她笑得癫狂：
“是我，都是我做的，但那又怎样？”
“她害得我出生就被抱错，被扔到了孤儿院的门口，难道她就不该死？！”
“凭什么她可以抢走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凭什么我就只能跟着养父过着穷困潦倒的生活？都怪她，都是她的错！”
“我才是爸爸妈妈亲生的女儿，跟听言哥哥订下婚约的人也本应该是我，而不是她苏凌，一个冒牌货！”
她眼泪扑簌落了一地，却换不来任何人的同情。
“她被造谣被污蔑，都是我找人做的，可那又怎样，只能证明这个世界上讨厌她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就算不是我，也会是下一个何媛媛，宋媛媛，赵媛媛！她就是该死，该死！”
沈听言却突然暴起，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可她从来没想过抢走你身边的一切，更没有想过要害你！”
“就因为你的臆想，她就必须死吗？！”
苏父苏母闻言，也顾不得自己的形象，坐在地上开始痛哭：
“小凌，我的小凌，爸爸妈妈对不起你，让这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进了苏家，让你走得这么痛苦......”
苏媛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真的交待在了沈听言的手里。
“沈听言，还有你们两个老东西，到底有什么可做戏的？！”
“一步步逼死她的人，难道只有我一个吗？”
“因为她是冒牌货就主动放弃她的人是你们，默许我做出这一切的也是你们，到头来知道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傅瑞说的没错，我是杀人凶手，那你们，就是我最得力的帮凶！”
她面色阴狠，被拷走时还恶狠狠瞪了一眼傅瑞。
“可惜啊，你费尽心思替她讨回公道来又有什么用？”
“她啊，已经死得不能再透了！”
人群散尽，只剩苏父苏母和沈听言还留在原地万般悔恨。
我下意识飘到了傅瑞跟前。
可我还没来得及动作，傅瑞就狠狠捏碎了手里的玉佩。
他的掌心，顿时血流如注。
而后，他伸出手掌，拽住了......
我的衣角。
我的魂魄突然显形，我愣住了，他却笑得凄凉。
08
四目相对之间，傅瑞流下两行热泪。
我收起锐利的指甲，轻轻抚上他的脸。
“苏凌，为了接你回傅家，我等了你整整两年......”
四目相对之间，我窥探了许多他关于我的记忆。
两年前，苏媛媛和苏父苏母的检测报告出来的那天。
我无助地坐在基因库门口，看着抽取我血液样本的护士远去。
雨幕渐大，不远处，是一家三口团聚，其乐融融。
苏父苏母带着苏媛媛上车远去，唯独落下了我。
可偏偏，穿着一身白大褂混入医院的傅瑞，撑着伞出现了。
他声音温沉：
“不要灰心，你还有机会找到你的亲生父母，还有机会能跟他们在一起团聚......”
我有气无力地摇着头，连来人是谁都看不清。
“医生，谢谢你的好意。”
“在找到我的亲生父母之前，我想留在养父母身边，尽我所能地报答这二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他们，也是我的爸爸妈妈......”
第二天，榕城傅家的养子傅瑞雷厉风行接手了傅氏集团的一切。
新闻里，他矜贵地接受着采访：
“我已故叔叔失散多年的女儿，已经被傅家寻回。”
“如今我能为她做的，就是铲平挡在她面前的一切障碍，等她愿意回归傅家那日，我愿意将整个傅氏集团双手奉上。”
“她是傅家的掌上明珠，她值得这一切。”
而那时的我，正跪在雨夜的别墅门口，因为打碎了沈听言送给苏媛媛的玻璃杯，低着头祈求原谅。
之后的两年，傅瑞投身海外市场，几乎把自己忙成了一节陀螺，却还能抽空分出心来关注着我的一举一动。
他知道我的无力，也懂我的骄傲。
他暗中处理了所有背地里恶意中伤我的人。
他把所掌握的，关于苏媛媛的栽赃陷害我的证据双手奉上，等我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他给了我一次又一次的机会，让我主动站起身，脱离苏家的泥潭。
可惜，苏家不爱我，沈听言也不爱我。
只有我一个人沉溺在这场骗局里。
我还是输了。
可傅瑞对我的感情，却越来越复杂，最后只剩下心疼和怜惜。
世事无常，实在讽刺。
但有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小、小凌？！”
沈听言红了眼眶，看着我从一身破烂衣袍的恶鬼，变成他记忆里身姿绰约的女孩。
他表情惊喜，跌跌撞撞向我跑过来。
“对不起小凌，从前都是我被苏媛媛蒙蔽，是我做了她手里的刀，可我真的没想过要害死你......”
“小凌，原谅我好吗？”
苏父苏母也痛哭流涕：
“小凌，爸爸妈妈真的知道错了，不该错把鱼目当珍珠，不该这样对你啊！”
傅瑞圈住了我的手，神情带了点焦躁不安的期盼。
我转头，冷脸看着表演欲大爆发的三人：
“你们不是知错了，是怕了。”
“苏媛媛是你们的亲生女儿，也是你沈听言的未婚妻，等我彻底摆脱转运术的影响，她所种下的一切恶果都会报应到你们的身上。”
“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这是你们该承受的因果，死了也是活该！”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听言明显一愣。
紧接着，他手脚并用地爬过来，想拉住我的衣角。
可傅瑞动作奇快，已经将我抱离了他伸手能碰到的位置。
他满脸厌恶：
“别用你的脏手碰她！”
“你、不、配。”
他转头牵引着我的魂体离去，病房里，只剩下几人懊丧的哭声，撕心裂肺。
09
那天的现场，被多家媒体争先恐后报道。
“真假千金”的词条，屠了热搜榜整整一个星期。
三年后。
傅瑞亲口将新闻念给我听的时候，我正躲在他找玄师定制的玉俑里温养魂魄和肉体。
“苏家的股价当天就大幅跳水，紧接着又被爆出税务问题，没多久就宣告了破产。”
“苏家夫妇过了一段人人喊打的日子，卷走了最后一笔流水想要潜逃国外，可惜飞机失事，他们也当场死亡，尸骨无存。”
我闭着眼，听到这里，手指一顿。
“至于沈听言......”
“他跟苏家搅合得太深，严重损毁了沈氏集团的名誉，沈家的老爷子已经将他们一家除名，这辈子不得踏入榕城半步。”
“被赶出榕城之后没多久，就在街边因为英雄救美，被一群醉酒的小混混打到全身骨折，就算好了，也会留下终身的后遗症。”
“说不准，再过几年就会全身瘫痪......”
我懒洋洋地睁开眼睛，挑眉问他：
“你干的？”
傅瑞不语，但他心虚，一个劲地抠着我的手心。
我失笑：
“那......苏媛媛怎么样了？”
傅瑞毫不讶异我会提起这个人。
“在你沉睡之后没多久，苏媛媛就被执行死刑了，连同她那个养父一起。”
“他们死后的尸体无人认领，于是被交给了玄观，由他们来净化这两人的邪气，也是为了防一手，怕这两人再有什么后招。”
他一把揽过我的肩，从后背拥抱着我：
“伤害你的那些人全都得到了惩罚，从此以后，你再也不用怕了。”
“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相信你、保护你，再也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我侧头看着他已经开始泛白的双鬓，明白他为我的复生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我们相视一笑，这个秘密，心照不宣。
最好的人，我已经遇到了。
此时此刻，正陪在我的身边。
“往后山高水长，请多指教。”
【完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