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腊月二十三,小年。北风卷着雪粒子砸在土坯房的窗纸上,发出呜呜的哀鸣,像极了李秀兰此刻的处境。
她蜷缩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上盖着打了三层补丁的薄棉被,喉咙里的灼痛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炕边围着几个邻居,低声的议论像针一样扎进她的耳朵。
“造孽啊,秀兰才三十五,就把自己熬垮了……”
“当年为了给张建军凑彩礼,把娘家的家底都掏空了,结果呢?”
“听说那小宝根本不是孤儿院领的,是张建军和林晚秋的种!这是把秀兰当免费保姆耍呢!”
李秀兰费力地转动眼珠,视线穿过人群,落在门口那对刺眼的身影上。丈夫张建军蹲在门槛上抽烟,眉头皱着,却不见半分担忧,只有不耐烦。他身边站着的林晚秋,穿着新买的枣红色棉袄,手里牵着八岁的小宝,那孩子的眉眼,越长大越像张建军,也越像林晚秋。
半个月前,她咳得直不起腰,卧床不起,无意间听见张建军和林晚秋在堂屋争吵,才撞破了这个捂了八年的秘密。原来“领养”是假,私通生子是真,他们怕坏了名声,又想找个女人操持家务、带孩子,才哄着她嫁过来。
当年张建军家穷得叮当响,拿不出彩礼。她被爱情冲昏了头,哭着求母亲拿出私房钱,又逼着哥哥把准备盖房的木料折价,凑了一百八十块彩礼和一辆旧自行车,才风风光光地嫁了过来。婚后她起早贪黑下地干活,回家洗衣做饭带孩子,把张建军伺候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把小宝当成亲儿子疼,自己却常年穿带补丁的衣服,连块水果糖都舍不得买。
可张建军呢?拿着她娘家补贴的钱,偷偷给林晚秋买新衣服、送零花钱,甚至攒钱给林晚秋盖了间砖房。她病了半个月,他只买过两次最便宜的感冒药,倒是天天往林晚秋那里跑。
“秀兰,还有啥想说的不?”邻居王大娘抹着眼泪问。
李秀兰的目光死死盯着张建军,嘴唇哆嗦着,想骂他狼心狗肺,想质问他为何如此欺辱自己,可一口气没提上来,眼前瞬间漆黑。弥留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若有来生,定要让这对狗男女血债血偿!
“唔……”
剧烈的头痛让李秀兰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阴曹地府,而是熟悉的土坯房——墙上贴着1980年的“福”字年画,墙角立着她的嫁妆木箱,空气中飘着红糖水的甜香。
“醒了!秀兰醒了!”母亲王桂英的声音带着哭腔,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凑过来,“昨天跟张建军去镇上扯布,回来淋了雨发烧,可算退了烧。”
1980年?扯布?淋雨?
李秀兰猛地坐起身,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纤细白皙,没有常年劳作的厚茧,指甲缝里干干净净。这不是她三十五岁的手,是她十八岁的手!
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额头,温度正常,身上盖的是那床印着牡丹图案的新棉被——那是她还没出嫁时的嫁妆!
“娘,现在是……1980年三月?”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是啊,烧糊涂啦?”王桂英摸了摸她的额头,“刚好点,快把红糖水喝了补补。”
三月!正是她当年一门心思要嫁给张建军,逼着娘家凑彩礼的时候!李秀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尖锐的痛感无比真实。她真的重生了!老天给了她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