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滩的海关大楼敲响了第六下钟声，暮色如墨般浸染了黄浦江上空。百乐门舞厅内，水晶吊灯将流光洒在光滑的舞池地板上，留声机里周璇的嗓音柔媚地唱着《夜上海》，西装革履的男士们搂着身着旗袍的女士翩翩起舞。
沈静薇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一袭墨绿色缎面旗袍勾勒出玲珑曲线，手中的羽毛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目光冷淡地扫过舞池。
“静薇，怎么不下去跳一曲？”闺蜜林曼丽端着两杯香槟走来，递给她一杯。
“没什么意思，这些男人不是纨子弟就是虚伪政客，连舞步都透着算计。”沈静薇轻啜一口香槟，眼神里满是不屑。
她是上海滩有名的沈家二小姐，父亲沈世钧是银行巨头，哥哥在政府担任要职。自欧洲留学归来后，她成了社交场上的焦点，追求者无数，却无一入得了她的眼。
“你啊，眼光太高了。”林曼丽摇头，“今晚倒是有个新鲜面孔，看见没？那个和赵老板说话的，叫顾墨琛，据说刚从北平来，做古董生意，很有门路。”
沈静薇顺着指引望去，一个身着深灰色西装的高大男子正与人交谈。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油头粉面，短发利落，眉宇间有股不容忽视的锐气，说话时神情专注，不像是在应酬，倒像是在谋划什么。
“又一个投机倒把的奸商罢了。”她轻哼一声，却不妨对方突然转头，目光直直撞上她的视线。
顾墨琛的眼睛很特别，在舞厅迷离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他没有像其他男人那样立刻报以谄媚的微笑，反而微微眯起眼，像是评估一件古董的真伪般打量着她，然后才礼貌性地颔首示意。
沈静薇顿时心生不快，这种被审视的感觉让她莫名烦躁。她迅速转开视线，扇子摇得快了些。
“瞧，赵老板带他过来了！”林曼丽兴奋地低语。
沈静薇想找借口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上海商会会长赵金荣已经笑着走到面前：“沈小姐，林小姐，给你们介绍一位青年才俊，顾墨琛顾先生，刚从北平来，以后就在上海发展了。”
顾墨琛微微躬身：“很荣幸认识二位小姐。”
他的嗓音低沉有力，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北方口音。近距离看，沈静薇发现他左边眉骨处有一道淡淡的疤痕，为他平添了几分硬朗。
“顾先生是做什么生意的？”林曼丽好奇地问。
“主要是古董文玩，偶尔也做些进出口贸易。”顾墨琛回答得从容，目光却转向沈静薇，“久闻沈小姐芳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话本该是恭维，但从他口中说出却少了几分殷勤，多了几分客观评价的意味。沈静薇心中不快，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顾先生过奖了。上海不比北平，这里的水深得很，做生意可要当心些，别一不小心就...血本无归。”
话一出口，气氛顿时尴尬起来。赵金荣干咳两声，林曼丽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唯有顾墨琛面不改色，反而微微一笑：“多谢沈小姐提醒。不过我这个人向来喜欢挑战，越是水深的地方，越能捞到宝贝，不是吗？”
他的目光直视着她，带着若有若无的挑衅。沈静薇一时语塞，竟想不出如何回应。
“顾先生，我带你去认识一下王局长。”赵金荣及时打圆场，拉着顾墨琛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