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为我哀悼，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她只是弯下腰，用两根纤长的手指，嫌恶地捏起了我的头骨。
“不过，倒也算坚固。”她对着阳光端详着，嘴角勾起一抹我从未见过的，冰冷的笑意，“拿去给神殿工匠，打磨成一只酒杯吧。也算这条好狗，发挥了最后的价值。”
她身边的神官谄媚地笑道：“神女大人仁慈，这等荣耀，足以让一个凡人骑士的灵魂在神国安息了。”
荣耀？
安息？
不！
是诅咒！是永世不得超生的怨毒！
我的残魂在头骨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我三百年的信仰，三百年的守护，三百年的爱慕，在这一刻，尽数化为了可笑的灰烬。
原来，我不是守护她的骑士。
我只是一条狗。
一条，连死后都要被榨干最后价值的，好狗。
庆功宴上，众神高举酒杯，赞美着芙洛雅的功绩。
她坐在主位，优雅地晃动着手中那只由我的头骨制成的酒杯，猩红的酒液在其中摇晃，像是凝固的血。
“为胜利。”她轻笑着，一饮而尽。
我的残魂，就在这无尽的怨恨与冰冷中，彻底沉沦，消散。
……
“为了神女！”
熟悉的呐喊声在耳边炸响，不是我的，是另一位骑士。
我猛地睁开眼。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圣光战甲上传来冰冷的触感，手中“晨曦”长剑的重量无比真实。
我……还活着？
眼前，是尸山血海的战场。远处，魔神萨格拉斯正缓缓拉开他的弑神之弓。我身旁，圣殿骑士团的兄弟们正用血肉之躯抵挡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恶魔。
而我身后，一步之遥，光明神女芙洛雅正蹙眉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没有怜悯，只有对这混乱场面的不耐。
我回来了。
回到了为她挡箭的前一刻。
是神明的怜悯吗？不，神明只会将我的头骨做成酒杯。
这是地狱的恩赐。
是我的怨恨，撕裂了时间的法则，给了我一次复仇的机会。
萨格拉斯的弓已经拉满，那支缠绕着漆黑魔气的箭矢，对准了芙洛雅。
芙洛雅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她习惯性地向我这边看了一眼，似乎在确认她的“盾牌”是否还在原地。
我看到了她眼神中的理所当然。
就像一个人，永远不会担心自己的影子会背叛。
我笑了。
三百年的信仰，在上一世那场庆功宴上，已经碎得连渣都不剩。
我的灵魂里，只剩下比深渊还要冰冷的恨意。
“骑士长！保护神女！”有骑士对我嘶吼。
我充耳不闻。
箭矢，离弦了。
带着撕裂空间的力量，裹挟着魔神本源的剧毒，朝我飞来。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毫不犹豫地迎上去。
芙洛雅也是这么想的。
但在那电光石火的瞬间，我做了一个最简单的动作。
我侧过身，往旁边，让了一步。
就这么一步。
生与死，神与人，天堂与地狱，就此分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
我能清晰地看到芙洛雅眼中那理所当然的神情，瞬间变成了错愕，然后是惊恐，最后是难以置信的绝望。
她想躲，但弑神之箭锁定的，是她的神格。她无处可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