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坚硬。
还有一种消毒水混合着铁锈的陈旧气味。
林烬的意识从一片漆黑的泥沼中艰难地挣脱出来。剧烈的头痛如同钢针穿刺，四肢百骸传来散架般的酸痛，尤其是手臂上被变异犬抓伤的地方，更是火辣辣地疼。
他猛地睁开眼，瞬间绷紧身体，警惕地扫视四周。
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的冰冷楼梯井或黑暗管道，而是一个低矮、简陋但异常整洁的房间。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头顶一盏低瓦数的LED灯散发着冷白的光。他正躺在一张简单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张虽然旧但干净的薄毯。
他的伤口被仔细地清洗过，用一种看起来像是自制的草药膏敷着，并用干净的布条包扎好。他那装满物资的背包和步枪就靠在床边的墙上。
那对母子呢？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
“你醒了？”一个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林烬猛地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穿着洗得发白旧军装的男人靠在门框上。男人约莫四十岁左右，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脸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空荡荡的左边袖管——他失去了一条手臂。他仅存的右手随意地搭在腰间，那里别着一把老旧的军刺。
“你是谁？这是哪里？那对母子呢？”林烬一连串问题脱口而出，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体依旧保持着戒备姿态。
“我叫戴峰。”男人言简意赅，并没有靠近，“这里算是个避难所。那女人和孩子没事，在隔壁休息，只是吸入了过量镇静气体，还没醒。”
戴峰的目光落在林烬包扎好的手臂上，眼神微微闪烁：“你的体质很特殊。那种剂量的神经毒气，普通人至少昏迷一天，你只用了不到四小时。还有这伤……感染速度慢得不正常。”
林烬心中一凛。这个人观察力极其敏锐。
戴峰似乎没有敌意，但也丝毫没有放松警惕。他扔给林烬一小瓶水和一块压缩干粮。
“吃吧。你的东西没人动。”他语气平淡，“你们是怎么找到那个废弃入口的？还触发了实验室的防御机制。”
林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慢坐起身，拧开水瓶小心地喝了一口。水流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清醒。他快速评估着现状：这个男人救了他，处理了伤口，没有抢夺物资，但浑身散发着一种经历过血火洗礼的、不容小觑的气息。是友是敌，尚未可知。
“被变异生物和另一伙人追杀，无意中掉下来的。”林烬选择性地回答，隐瞒了军需库和放射性物质的部分，“那个实验室是怎么回事？里面有什么？”
戴峰独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不想多谈：“一个过去式的错误，一个早就该被埋葬的坟墓。里面除了死亡和麻烦，什么都没有。你们能活着掉到我这里，算你们命大。”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锐利地看向林烬：“你身上有‘那个’实验室的味道。虽然很淡，但瞒不过我。你接触过‘源质’？”
“源质？”林烬皱眉，这是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是指那些放射性物质？
戴峰紧紧盯着他的表情，似乎在判断他是否说谎。片刻后，他移开目光，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林烬说：“看来你也不知道……算了，不知道更好。”
他转身指向门外：“这里不大，但暂时安全。有独立的空气过滤和水源。等那两人醒了，你们休息好了就可以离开。记住路，别再靠近那个实验室。”
语气冷淡，带着明确的逐客令。
就在这时——
砰！砰！砰！
上方突然传来沉闷的、巨大的撞击声！紧接着是隐约的咆哮和某种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噪音！整个地下空间都微微震动起来，灰尘簌簌落下。
林烬脸色一变，立刻抓起了床边的步枪。
戴峰的眉头死死皱起，骂了一句：“该死的！又来了！”
“是什么东西？”林烬迅速检查枪械，沉声问道。
“不知道！”戴峰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最近几天才出现的！体型巨大，力量恐怖，嗅觉灵敏，一直在试图挖开通往地面的主要出口！像疯了一样！”
撞击声越来越密集，越来越狂暴，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闯进来！
“它要是进来，我们都得死！”戴峰看向林烬，独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你的枪法怎么样？”
“还行！”林烬拉枪上膛。无论来的是什么，显然都是共同的威胁。
“跟我来！我知道一条维修通道能靠近出口闸门！”戴峰没有丝毫犹豫，抓起墙上一把用粗钢管和刺刀焊接成的简陋长矛，动作迅捷地冲出门外。
林烬紧随其后。
两人在狭窄的金属通道内快速穿行，头顶恐怖的撞击声和咆哮声越来越近，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暴戾的气息。
通过一个观察孔，林烬终于看到了那个“东西”的一部分——那是一只巨大无比、覆盖着厚重白色角质层的利爪，正疯狂地刨抓着厚重的合金闸门，火星四溅！闸门已经明显变形凸起！
这怪物比他在上面遇到的任何东西都要可怕！
戴峰迅速布置：“闸门撑不了多久！它挤进来的瞬间是唯一的机会！我吸引它注意力，你瞄准它的眼睛或者嘴巴打！弹药宝贵，别浪费！”
没有时间犹豫和恐惧。
林烬深吸一口气，将体内那股躁动不安的能量流强行压下，努力让枪口保持稳定。戴峰则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独狼，紧握着他的长矛，死死盯着那不断变形的闸门。
“咔嚓……轰隆！”
终于，在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后，闸门被硬生生撕开一个巨大的豁口！一个狰狞无比、覆盖着冰甲和骨刺的恐怖头颅猛地探了进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猩红的眼睛瞬间锁定了通道内的两人！
“就是现在！”戴峰怒吼一声，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如同炮弹般冲上前去，手中长矛精准狠辣地刺向怪物的眼睛！
怪物吃痛，发出一声狂怒的嘶吼，注意力瞬间被勇敢的戴峰吸引！
砰！砰！砰！
林烬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连续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精准地打在怪物相对脆弱的眼眶和张开的大嘴内部！
黑绿色的粘稠血液飞溅！怪物发出痛苦的嚎叫，动作变得更加疯狂，试图完全挤进来！
戴峰险象环生地躲避着利爪的挥击，长矛断折，他拔出军刺继续搏斗！
林烬打空了一个弹匣，立刻更换。就在他全神贯注射击时，怀里那个从实验室捡来的便携硬盘，因为剧烈的动作，“啪”地一声掉了出来，滑落到地上。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短短几十秒，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最终，遭受重创的怪物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暂时退缩了回去，只留下被破坏的闸门和满地狼藉。
戴峰喘着粗气，浑身沾满怪物的污血，靠在墙上。林烬也感觉手臂酸麻，冷汗浸透了后背。
暂时……安全了。
戴峰的目光扫过战场，最终落在了地上那个闪烁着微弱指示灯的硬盘上。他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
当他看清硬盘上模糊的标识和型号时，他的脸色骤然剧变，猛地抬头看向林烬，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锐利锋芒！
“这个东西……”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你从哪里得到的？！”
他的反应之大，远超刚才面对怪物之时！这个硬盘，显然触及了他某个极其核心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