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叔衡送来安胎药。
我原封不动地尽数退了回去。
8
入了秋,天一日比一日凉。
赵叔衡来将军府的次数却更勤了。
他总在黄昏时分不带随从悄悄过来。
一个秋雨傍晚,我们围着小炉温酒。
他为我斟酒,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
“你可知,我们儿时就见过?”
我一怔。
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枚旧物,是一枚断了一半的玉蝴蝶发簪。
样式古朴,是我幼时之物。
我的记忆瞬间被拉回十几年前。
那年我随父亲在行宫避暑,曾在后山救过一个落魄少年。
我为他包扎伤口,将玉蝴蝶发簪折断一半塞给他当信物。
“那个少年。”
“是我。”
他眼中盛满了岁月沉淀的深情。
“那时我刚登基,被奸人算计,险些丧命。是你救了我。这些年,我从未有一日忘记过你。”
他痛苦地闭上眼。
“我本想等你及笄,便将你接入宫中,给你无上荣宠。可朝局动荡,我自身难保,眼睁睁看着你嫁给了你的夫君。”
“那夜在将军府救下你,既是情势所逼,也是我压抑了十几年的私心。琼枝,我。”
我这才明白他所有的守护都源于一场跨越十余年的深情。
我早已忘却的善举,竟成了另一个人一生的念念不忘。
我看着他递来的酒杯,第一次主动接过,为他也为自己斟满了酒。
9
冬至。
宫中设宴。
尚在病中的太后竟点名要我出席。
赵叔衡得知后并未阻止。
他只是派人送来了一支金簪。
簪头是展翅的雄鹰,簪身刻着两个字,定疆。
这是先帝御赐的,象征着护国军魂。
我戴着这支金簪出现在国宴上。
我就是要告诉所有人,我代表的是忠烈,是军魂。
宴会上,太后看似雍容,眼神却更加锐利。
她一开口就将矛头指向了我。
“看沈夫人的气色,想来是被太上皇照顾得很好啊。”
酒过三巡,太后屏退了舞乐。
她看着我,嘴角勾起恶毒的笑。
“哀家今日高兴,想请沈夫人以手足为题,即兴作诗一首,为陛下和太上皇助助兴。”
这个题目我无论怎么写都是错。
写情深是揣测天家,有离间之嫌。
写疏离是挑拨圣上与太上皇的关系,罪加一等。
一瞬间,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上首的赵仲义身体都僵硬了。
我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挺着孕肚,缓缓走到大殿中央。
我分别向太后,赵叔衡和赵仲义行了礼。
我的目光扫过赵仲义。
他看着我头上的定疆金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动摇。
我又看向赵叔衡。
他面无表情,但放在膝上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
10
“沈夫人,是不敢,还是不能?”
太后讥讽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我平静地抬起头迎上她的目光。
“回太后,江山社稷,国之根基,非是风花雪月的诗词可以描摹的。”
太后脸色一沉。
她不肯罢休,继续逼问:“那依夫人之见,这手足二字,又该作何解?”
我没有慌乱。
我缓缓伸出自己的左手,掌心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