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这个册子,是她的日记本。

穿越之初,她还是个饭都吃不饱目不识丁的小丫头,没有书写的条件。

承平第十四年春,也就是她穿越到大盛的第二年,她日记本上写下了第一条日记。

到如今的承平二十五年夏,一本日记都快写到尾页了。

初到大盛,是她最难熬的时候。

她爹性子憨厚,干活时经常被骗,辛苦出几天力连口饭都吃不上更别提工钱了。她娘生她的时候难产,元气大伤,常年都病恹恹的只能做些轻便的活。

阿爷阿奶还时不时地上门打秋风。

那时候的她瘦得跟个小猫似的,绞尽脑汁地想赚钱,就为了不再忍饥挨饿。

那段身心煎熬的日子没写在日本上,却却牢牢刻在了心里。

时隔多年,那些点点滴滴,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许穗平静地翻看着日记,日记的最初,她写了无数遍的“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求求了让我回家吧”

再后来,渐渐变成‘突然暴雨,原定的货物运不出去,呜呜赔钱了有点难受’

‘这个夏天太阳好热啊,躲在屋子里也热,想吃冰淇淋了,要不试试硝石制冰?’

“今天好幸运,买到了一块新鲜牛肉,牛肉好好吃呀,真想天天吃牛肉啦啦啦啦”

无数个辗转反侧的夜里,许穗都在回忆现代生活,曾经恨之入骨的人都无数次进了她的梦中,她多么希望一觉醒来就回到了故乡。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待了一年又一年后。

她逐渐变得麻木,好似被这个时代同化了,也不再频繁记录。

上上次写日记,是六年前的冬天。

那一年,她开的火锅店生意爆火征服了无数食客的味蕾,她们一家终于在安平县站稳了脚跟。

她高兴地在日本上写下,“我的第一家火锅店圆满成功,接下来,就是开分店啦~我会赚到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她再不是大冬天顶着风雪兜售木炭,只为赚取几个铜板的小可怜了。

上一次记录,则是在几个月前的除夕夜。

那时她将将年满十八,爹娘拐了好几道弯再一次催她成婚。

她笑盈盈地应下了,当天夜里便在日记里写下:“又是新的一年了,故乡你好吗?我挺好的,就是爹娘催婚好烦,结婚也好烦,要不我先生个孩子吧?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

时隔几个月,再次提笔。

许穗在册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人如果丢失了一辈子的自由和尊严,那灵魂该往何处安放?我的祖国啊,我无时无刻都在想念你。”

写完,许穗将日记本小心的合上。

怕自己的异常被人发现,她写日记用的都是拼音。就算哪天不小心丢了日记本,这个世界也没人看得懂。

如果有人看得懂,OK,那她就死不承认,反正日记本也没写她名字。

王府别院。

书房里,萧禹之沉着脸听属下汇报:“看清楚了吗?确定不是她?”

萧一刀颔首,说得无比肯定。

“主子,不会错的。”

"平阳侯世子的人防得很死,咱们的人难以靠近。今儿个平阳侯夫人派人给那个姑娘送礼,属下手底下有个机灵的,混成了抬箱子的小厮在近处见到了人。”

“平阳侯世子那个救命恩人看起来至少有三十出头,年龄,相貌都和许姨娘对不上。”

萧禹之在案桌底下的手攥得紧紧的,厉声道:“不是她,那她人呢?”

“找了这么多天连个影子都没有,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萧一刀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自从许姨娘走了以后,王爷的脾气越发大了。

要他说啊,以王爷的身份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啊,何必苦苦追寻许姨娘。

恰在此时,书房外传来一阵清润的男声。

“都说齐王殿下不近女色,没想到都是谣言啊!为了一个逃妾闹得满城风雨,这分明就是当世情圣嘛。”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衣男子推门而进。

他手中握着一柄浅色折扇,每走一步便扇一次风,微风将他鬓角的发丝吹得微微拂起。

目光扫到萧禹之那张冷脸时,他嘴角浮起一层浅淡的笑意,“禹之啊,你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爱惨了那女人?”

萧禹之仍然冷着脸,轻瞥了白衣男人一眼,“谢蘅?你怎么来了?”

“我一个商人,自然是来赚钱的咯。”

谢蘅随意回复了一句,便又紧追着问:“刚我问你的怎么不答?不过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变成情圣了?”

萧禹之蹙眉,“胡说什么。”

“我有没有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快跟我说说呗,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你这个大冰山动了情。”

“你找逃妾的消息都传到京城了,所有人都等着看看你的热闹呢。”

谢蘅也想看这个热闹,他的商队本来是要去晋城,听到消息直接改道来了青州。

萧禹之看着谢蘅,脸上露出了几分无奈。

他这好友外表光风霁月,实则有着一颗长舌妇的心。

平日最爱听东家长西家短,他商行的生意遍布全大盛,全国各地的管事给他汇报工作时,还会专门给他呈上几个记满当地趣事的册子。

今日他若不说出个一二,这小子定会死缠着烦死他。

“我被人下了催情药遇到那女子,我怀疑她是故意接近我,将计就计让她留在我身边做妾。没想到她会趁我不备,偷偷跑了。”

“你知道的,我这个人做事向来有始有终。”

“她的底细一日不查清,就算她躲到天上,我也要将人找出来。便是死了,我也要亲眼见到她的尸体才行。”

萧禹之说得一本正经,谢蘅却“噗呲”笑出了声。

"看不出来兄弟你还是个衣冠禽兽,是你中药占了人家姑娘的身子,你哪来的脸说人家别有用心啊。"

“人家姑娘不惜得罪你被全世界通缉,这哪像什么别有用心啊,这分明是倒霉透顶了。你再好好跟我说说呗,你是在哪遇到这姑娘的?当天晚上你...”

谢蘅一句‘倒霉透顶'跟针一样刺进了萧禹之的心里。

他想反驳,一时之间又不知从何说起。

只好回答起另一个问题:“我在听雪楼遇见的她。”

谢蘅刚入口的茶水瞬间喷了出来,“听雪楼?青州城最大的南风馆?”

“萧禹之啊萧禹之,你作孽了啊,你强迫良家少女,你不要脸啊。”

萧禹之不明所以。

谢蘅看见这副模样就知道他还想嘴硬,抢在他之前开口:“来听我给你好好分析分析啊。”

“你中了药占了人家姑娘的身子,对吧?”

“完事了你不反思自己的行为,反倒怀疑那姑娘的人品,对吧?”

“听雪楼是你的地盘,里面都是你的人,对不对?”

一连三问,萧禹之都黑着脸默认了。

谢蘅说得越发起劲了,“那听雪楼都是你的人,那姑娘是有三头六臂还是会飞啊能躲过你的人来算计你。人家就是去玩乐的,倒霉,遇上了你这个煞神。”

“试想一下,一个能去南风馆玩乐的女人,是何等的心性?一个不被世俗拘束的女人,你还想她乖乖留在你身边做妾?”

谢蘅拍了拍他的臂膀,“听兄弟一句劝,人都跑了,就放过人家姑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