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郡襄平城外,桃花满枝,春意盎然。
然而河阳郡公府内,却因一纸婚书而波澜暗涌。
李铭站在书房窗前,手中握着那张刚刚送达的婚契,神色复杂。
作为赵郡李氏辽东房的嫡系独子,这样的联姻本该令他欣喜,可他心中却五味杂陈。
"铭儿,你对这门亲事可还满意?"
母亲杨子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慈爱的笑容。
身为清河长公主,她深知这门婚事的重要性——长孙晟虽已薨逝,但其女观音婢品性贤良,容貌绝佳,正是儿子的良配。
李铭苦笑一声,心中暗道:
满意?岂止是满意,这可是千古贤后啊!
可问题就在于,他太清楚长孙无垢的身份了。
他是个穿越者。
自然知道这位观音婢日后将成为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母仪天下。
而他原本的计划,正是要依附李唐,在乱世中求得安稳。
"母亲,孩儿只是觉得...这样仓促,会不会不妥?"李铭试探着问道。
杨子敏摇头一笑:"铭儿多虑了。你高叔父因斛斯政一案受牵连,被贬至辽东,寄居我府中。你父亲念及旧情,才促成此事。况且,长孙家的姑娘确实是不错的很。"
李铭心中一动。高士廉因政治风波而落难,父亲李纶出于义气收留了他们一家,这门亲事更像是一种政治庇护。
可这样一来,他与李世民的关系就变得微妙了。
"父亲呢?他对此事..."
"你父亲自然是极为赞同的。毕竟长孙晟当年设计分化突厥,功勋卓著,其女自然不凡。"杨子敏顿了顿,神色间闪过一丝复杂,"而且,眼下局势动荡,多一份盟友总是好的。"
李铭明白母亲话中的深意。自从与皇帝舅舅杨广关系恶化后,辽东李氏的处境并不轻松。
这门婚事,何尝不是一种自保之策。
"既然父母已定,孩儿自然遵从。"李铭最终点头应允,心中却已经盘算起来。
也许...这未必是坏事。
如果能够赢得长孙无垢的真心,那么未来的走向或许会有所不同。
毕竟,历史是由人创造的,既然他能重活一世,又何尝不能改写历史?
.......
几日后。
长孙一家如约而至。
李铭在前堂见过高士廉、高氏以及那位未来的凌烟阁功臣长孙无忌后,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千古贤后。
果然如母亲所言。
娉娉袅袅,豆蔻年华,姿貌倾城。
更难得的是那份从容淡定的气质,即便初次见面也毫不怯场,落落大方。
寒暄过后,李铭借口要与未来的妻子单独相处,带着长孙无垢来到了后花园。
桃花正开得灿烂,在绿草如茵的映衬下,美轮美奂。
李铭攀折了一枝桃花递给佳人,心中却在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这个问题关系到他未来的选择,也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命运。
长孙无垢接过花枝,脸颊微红,温婉一笑:"多谢兄长。"
李铭深吸一口气,决定直接一点,他需要一个答案。
能否确定,这位佳人是否与唐国公之子李世民有所交集?
李铭的目光如炬,紧紧锁定长孙无垢的眼眸。
他渴望一个答案,足以让他心甘情愿为家族命运孤注一掷。
作为一个在现代成长的灵魂,他对古代皇权并无半点敬畏之心。
先前选择追随李世民,不过是为了图个省心罢了。
毕竟,乱世之中,百年王朝与千年世家的分量,谁轻谁重一目了然。
身为世家子弟,何必像李渊那样,提着脑袋去搏那造反的凶险?
选对阵营,站稳脚步,不就足够了吗?
隋末乱世,烽烟四起,保全性命难道不比什么都珍贵?
他深知自家底细,前世虽是理工男,懂得些许黑科技,可战场的刀光剑影、皇权的更迭交替,绝非纸上谈兵那般简单。
权力的角逐,从来都是血流成河。
然而,父母无心之举,却将他推向了与李世民对立的境地。
若这位佳人真心倾慕于他,他自当倾尽全力护她周全,哪怕与那李二争个高下又何妨?
李铭自认,天生傲骨,从不屈居人下。
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又怕了谁?
赵郡李氏,绝非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可若长孙无垢早已心有所属,他也不会手下留情。
虽是理工出身,但他对这位名垂青史的长孙无垢并不陌生。
按史书记载,此时的她,应当已与李世民结为连理。
古人婚嫁甚早,传闻长孙无垢十三岁便嫁给了李世民。
如今虽不知为何生出变故,但谨慎为上,总不会错。
免得一腔热血,错付了无情之人。
长孙无垢何许人也?
纵然离日后那贤后文德皇后的风采尚有距离,但她自幼聪慧,善解人意,早已窥破李铭藏于话中的深意。
她轻笑一声,声音柔美如清泉,宛若灵动的百灵鸟在林间低吟。
何必如此拘礼呢?
既然你我已定下婚约,直呼我观音婢便是。
家中长辈,皆是如此称呼我。
至于那李家二郎,家父在世时,唐国公曾来府上拜访,我不过匆匆见过一面,此后再无往来。
如此,你可安心了?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铭还有什么可疑虑的?
世家间的拜访,不过寻常礼数罢了。
况且,长孙晟在世时,长孙无垢不过是个懵懂稚女,能记得此事,已是她聪慧过人。
李铭不由得有些赧然,连连点头,带着歉意道。
是我唐突了,观音婢莫要见怪。
长孙无垢微微一笑,轻轻摇头:我无妨。
外界的流言蜚语,我从不在意。
只是散布这些谣言之人,定是心怀叵测,望你日后远离这等小人。
李铭眉梢一扬,笑着应道:我明白了。
幸好是他,若换个脸皮薄的,怕是早就露了怯。
多年的修心养性,果然没有白费。
长孙无垢果真不负史书盛赞,年仅豆蔻,便已初显贤后气度。
不过,这贤后,注定是他李铭的贤后,而非李世民的!
事已至此,他岂能继续碌碌无为?
这是古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残酷时代。
若想守护眼前佳人,那皇位,他必须争上一争!
李世民的过往,可不是什么好榜样。
此人虽不及曹操那般极端,却也难掩对人妻的偏好。
为防历史的惯性重演,他必须早做筹谋。
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他要定了!
乱世之中,群雄逐鹿,怎能少了他李铭的一席之地?
就在他心潮澎湃,豪情激荡之时,一道突如其来的电子音在他心头炸响。
恭喜宿主,觉醒不甘人下的帝皇之心,帝皇系统为您开启!
乱世争雄,武力护身不可或缺!
恭喜宿主,获得无双武将赵云模板!
恭喜宿主,获得洗髓良方一张!
恭喜宿主,获得凤翅银盔、龙鳞银甲、蟒龙白袍、龙胆亮银枪、神驹照夜玉狮子!
一连串提示音,令李铭愣在原地,旋即回神,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金手指,姗姗来迟,总算现身!
早知激活如此简单,当初刚出生时何必费尽心思?
简直白费功夫!
若这金手指早些觉醒,他还苟什么?
直接放手一搏便是!
谁不想君临天下?至少,他是想的。
生杀予夺尽在一人之手,后宫佳丽倾心于一人之身。
如此人生,怎不令人心向往之?
虽得系统加持,心潮难平。
但李铭并非无情之人,怎能让佳人久等?
桃林深处,花瓣烂漫。
虽是早春,寒意未消,桃花却已盛放如霞。
佳人立于树下,气质清雅,身姿曼妙,较之桃花更胜三分。
李铭凝望长孙无垢,竟有些痴了,心结尽去,更觉她无愧千古美名。
如此绝色佳人,得她青睐,真是天赐之福。
更让他心动的是,她那颗玲珑剔透的心,已全然系于他身。
怎不叫他心生怜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所谓一见钟情,大抵如此。
观音婢,别再叫我兄长了,总觉得怪别扭的。
李铭走近,将备好的披风轻披在她肩上,柔声说道。
长孙无垢微微一怔,顺从地让他披上披风,羞涩一笑,低声道。
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李铭眉毛一挑,戏谑道:叫郎君如何?
长孙无垢双颊瞬间飞红,低头轻声道:不行。
你我尚未正式成婚,这样叫会被舅舅他们笑话的。
李铭见她羞涩模样,玩心大起,故意收敛笑意,冷声道。
那可不行,我就是想听你叫一声郎君。
长孙无垢偷瞄他一眼,见他神色严肃,心下忐忑。
犹豫再三,她捏着衣角,低声吐出两个字:郎君。
声音细若蚊鸣,却足以让李铭听清,他眉梢一扬,暗自得意。
纵然日后她贤良淑德,此刻不还是被他逗得手足无措的小绵羊?
成就感满溢,他伸手轻揉她低垂的小脑袋,笑道。
观音婢真可爱,不逗你了。
以后叫我铭哥哥吧。
长孙无垢这回不再羞涩,已稍稍习惯他的调笑,点头轻声道。
嗯,铭哥哥。
李铭心头一暖,将争霸与系统的雄心暂抛脑后,拉起她的手,在桃林中嬉笑奔跑。
什么金戈铁马,乱世争雄,都不及眼前佳人来得珍贵。
微风拂过,花瓣飘落,枝叶摇曳。
桃林中,佳人笑靥如花,风景如画。
河阳郡公府外,马蹄声渐近。
一辆圆顶马车缓缓停下,几名骑士随行护卫。
为首的骑士翻身下马,掀开面甲,露出一张清秀的少年面容。
少年走到马车旁,恭敬道:父亲,我们到了。
锦帘掀开,一张清癯的面容显露。
李渊步下马车,站定后沉声道:世民,随我去拜见河阳郡公。
李世民点头,命侍卫递上名帖。
守卫接过名帖,转身入府禀报。
李世民看着守卫背影,扭头问李渊:父亲为何突然拜访区区郡公?
眼下高句丽战事将起,父亲不该去怀远镇待命吗?
李渊斜睨他一眼,斥道:糊涂!
赵郡李氏乃顶尖士族,你何时连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了?
为父如履薄冰保全家族,不是让你在此放肆的!
李世民连忙低头受教:孩儿知错了。
但十六岁的少年心性,面上服软,心中却仍有不甘。
李渊见状,颇为头疼。
他这二子才华横溢,唯独太过傲气。
此次带他同行,便是想让他在军中历练,磨砺性子。
正思索间,一行人从府中迎出。
李纶笑容满面:唐国公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李渊连忙还礼:毗罗兄客气了,此番冒昧来访,还望勿怪。
李纶点头,伸手相邀:府中已备好香茶,唐国公请。
二人相携入府,气氛融洽。
身后,李世民瞥见长孙无忌,眼中闪过狂喜。
高士廉与长孙无忌在此,长孙无垢想必也在襄平城内!
自幼时惊鸿一瞥,那粉雕玉琢的倩影便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带着激动,他随李渊步入府中。
前堂大厅,宾主落座。
李纶端起茶杯,笑问:唐国公此来有何贵干?
若无要事,不妨留下来喝杯喜酒,沾沾喜气。
李渊一愣:喜事?
李纶得意一笑:士廉兄携家人来此避难,我顺便为小儿定了亲。
虽只是订亲,但也算喜事,唐国公可愿共贺?
李渊略一思索,试探道:莫非是齐郡王之女?
李纶哈哈大笑:正是无垢!
高士廉接口道:妹夫去世后,长孙氏待我妹子母子苛刻。
我高俭既接手,便要给无垢一个好归宿,给无忌一个好前程!
李渊点头赞同:舅亲为大,此事再好不过。
听说毗罗兄喜得麒麟子,这门亲事真是绝配!
李纶笑容更盛,喜不自胜。
老来得子,他只盼儿子早日成家,壮大郡公府。
李渊的称赞,正合他心意。
堂中欢声笑语,气氛正浓。
却不想,一声惊呼打破了这融洽。
这亲事有何好?
李世民猛然起身,眼中满是嫉妒与不甘。
李渊惊怒交加,厉声喝道:世民,你又胡闹什么?
他头皮发麻,恨不得立刻将这逆子拖走。
他们虽是关陇贵族,但赵郡李氏乃五姓七家之一,地位超然。
连圣上杨广都以清河长公主下嫁李纶以示拉拢。
李世民却当众质疑人家儿子的亲事,简直是赤裸裸的挑衅!
朝堂皆知,李纶最宝贝这老来得子。
李渊怒瞪李世民,急忙向李纶赔罪:毗罗兄莫怪,这竖子失心疯了,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纶脸色铁青,冷声道:李渊,我好心邀你父子喝喜酒,你就是如此回报?
李渊尴尬赔笑,无言以对。
心中却恨不得暴打李世民一顿。
打人不打脸,这逆子却当众打脸!
李纶端起茶杯,慢条斯理道:李渊,你该庆幸子敏不在。
否则,你们一家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送客!
李渊连声道谢,拽着满脸不甘的李世民匆匆离去。
李世民挣扎间撂下狠话:无垢是我李世民的,谁也抢不走!
李渊怒火攻心,险些晕厥,强撑着一口气拖他出府。
高士廉脸色同样冰冷:无忌,你与那竖子眉来眼去,莫非相熟?
长孙无忌喉咙一紧,连忙解释:舅舅莫误会,我与李世民不过泛泛之交。
从今日起,我与他不共戴天!
下次见面,我定要让他好看!
李纶怒气稍平,劝道:士廉兄,这事与无忌无关。
是那竖子无礼!
李渊想自污保全家族,我倒要看看他保不保得住!
高士廉点头:高氏虽弱,也愿与辽东李氏共进退!
这口气,我咽不下!
圣上因“桃李子”谶言忌惮李渊,我们不妨再添一把火。
他心疼妹妹与外甥女,绝不能让这门亲事因流言毁了。
李铭出身顶尖门阀,又是独子,公婆和善,绝非勾心斗角之家。
高氏日渐衰落,这门亲事对外甥女是最好归宿。
李纶见高士廉愁容满面,宽慰道:士廉兄,莫忧心。
那竖子无礼,与你和无垢无关。
亲事已定,无垢敬的茶,我喝定了!
高士廉与长孙无忌闻言大喜,放下心来。
正午,郡公府大厅宴席盛开。
男女分席,气氛热烈。
李铭与长孙无垢自后花园笑闹归来,携手入内。
见众人神色有异,李铭收敛笑意,问:父亲,出了何事?
李纶扯了扯嘴角:无事,入座吧。
李铭见问不出所以然,便拉着长孙无垢入席。
高氏欲言又止,杨子敏轻摇头,起身笑道:观音婢,坐我身旁吧!
长孙无垢看向李铭,杨子敏打趣:哟,还没嫁就这么在意铭儿了?
放心,有我在,他不敢反对!
李铭无奈一笑,拍拍长孙无垢的手:去吧。
长孙无垢落座,杨子敏拉起她的手,慈爱道:既然你这么看重铭儿,不如现在就改口如何?
高氏抿嘴笑道:就依姐姐的意思。
长孙无垢俏脸微红,柔声道:娘。
杨子敏连声应好,摘下腕上玉镯,递给她:这是铭儿祖母的嫁妆。
我新婚时,婆婆传给了我。
如今你既喊我一声娘,我便将它传给你。
愿你与铭儿相夫教子,永结同心。
长孙无垢羞涩谢道,戴上玉镯,抬头望向李铭,眼中满是欢喜与情意。
她心满意足,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李纶抚须大笑:如此喜事,当痛饮一杯!
高士廉抛却不快,举杯道:这等美事,怎能不喝?
李铭亦笑道:观音婢既改口,我也该称高叔父为舅舅了。
舅舅不妨细品这酒,定让你忘了天下佳酿!
李纶附和:士廉兄,这可是连圣上都未尝过的琼浆玉液!
高士廉酒兴大起,一饮而尽,惊叹道:此酒入口回甘,余韵无穷!
毗罗兄,这酒何人所酿?
可否引见?
我只想与这位大师讨教酿酒心得!
李纶与李铭相视一笑,脸色古怪。
李纶忍俊不禁,调侃道:士廉兄,你口中的大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高士廉一愣:莫非是你?
李纶大笑:我哪有这本事?
此酒乃铭儿自古书中钻研而成!
高士廉震惊:真是铭儿?
酿酒工艺繁复,需世代积累。
一个少年,竟能酿出此等仙酿?
李纶点头:千真万确!
从器具到成品,皆是铭儿亲手所为。
高士廉感叹:天纵奇才!
毗罗兄后继有人!
他心潮澎湃,暗道这亲事真是天赐良缘。
李铭却泰然自若,毫无骄矜之态。
他虽被父母溺爱,却也因此常感无奈。
每逢夸赞,父母总没完没了。
幸好他定力过人,否则早就羞得无地自容了。
李铭的窘迫转瞬即逝。
杨子敏敏锐地察觉到儿子神色间的异样,含笑轻声止住了正谈得热烈的李纶与高士廉。
“夫君,暂停片刻吧?”
“菜肴渐凉,不如大家先品尝一番如何?”
李纶猛地一拍额头,带着几分歉意向高氏咧嘴一笑。
“对对,赶紧开动!”
“我这脑子乐昏了,亲家快来试试这些佳肴。”
“出了我这郡公府,怕是再难寻如此美味!”
高氏微怔,疑惑问道:“佳肴?”
高士廉笑着为妹妹解惑。
“便是用铁锅以猪油或菜油快炒的菜式。”
李纶颔首,语气中透着得意:“士廉兄说得极是。”
“我府中的炒菜技艺,绝非市井粗浅庖丁可比。”
“亲家一尝便知其妙。”
见状,高氏不再犹豫,执起筷子夹起近旁一道菜,送入口中。
“这道唤作宫保鸡丁。”
“辣中带甜,回味无穷!”
李纶随意介绍着。
鸡丁刚入口,高氏便眼神一亮,连连点头赞叹。
“好味道!”
“今日得观音婢之福,竟能品尝郡公府的珍馐。”
随后,李纶将桌上菜式逐一为高氏细说。
高氏脸上的愉悦愈发明显。
她夫君虽权重位高,却从未尝过如此滋味。
炒菜这等新奇吃法,更是头一遭。
她平日所食,多为煮炖之物,风味远不及此。
看着高氏沉醉于菜肴,李纶等人早已习以为常。
高氏一家中,长孙无垢最为平静。
她素来清淡,对美食享受不甚在意。
在她看来,换种烹法未必能让菜肴如此出彩。
母亲怕是为了顾全公婆颜面,才如此夸赞。
高士廉虽年长,喉头暗动,却还能克制神情。
可长孙无忌却按捺不住。
高氏每夹一筷,他目光便紧随其后。
口水悄然淌落,地上已聚一小滩,他却浑然不觉。
这也难怪他。
他虽不贪口腹之欲,却对美食颇有兴趣。
眼前菜肴,香气扑鼻,早已勾动他的好奇与馋意。
桌上佳肴,闻之令人垂涎。
母亲吃得那样津津有味。
可众人皆围绕李纶,热烈评说菜品,谁还顾得上他?
李铭见状,心想不能让未来大舅哥太过失落。
他将一盘炒菜推到长孙无忌面前,淡然一笑。
“长孙兄,尝尝吧。”
“我家不拘那些繁琐礼节,尽兴便好。”
长孙无忌猛吞一口唾沫,试探问道:“妹夫,我真开动了?”
李铭忍俊不禁,挥手道:“快吃吧!”
长孙无忌几番犹豫,终敌不过菜香诱惑。
他伸筷夹了一口韭菜炒鸡蛋。
入口瞬间,他仿佛灵魂出窍,直入云霄。
这滋味,直击心底!
他从未体验过如此美味。
太香了!
终究是少年心性,长孙无忌再沉稳,此刻也难掩激动。
“嗯~”
一声满足的低吟,骤然打断李纶的滔滔不绝。
回神时,长孙无忌发现众人目光齐聚于他。
丢人丢大了!
他呆若木鸡。
“啪嗒!”
筷子滑落地面,声响将他惊醒。
他慌忙辩解:“母亲,舅舅,绝非我无礼!”
“这炒菜,实在是太好吃了!”
场面霎时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哄然大笑。
长孙无忌松了一口气,总算过了一劫。
杨子敏笑着圆场:“既然无忌都饿了,大家都开动吧。”
“好好品品这些菜。”
李纶重坐回位,拉着高士廉饮酒畅谈。
李铭则与长孙无忌攀谈起来。
一来,这是他未来大舅哥,关系得处好。
二来,这可是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的俊杰。
提前拉拢,怎能不香?
乱世争雄,最缺文臣武将。
若要推翻李二,自立为帝,班底得早日成形。
省心省力。
厅内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涿郡,临渝宫。
这座为隋炀帝杨广征高句丽而建的行宫,在春寒料峭中迎回了主人。
大殿之内。
“废物!全是废物!”
“朕养你们何用?”
“莫非连你们也认为大隋将亡,想反朕不成?”
内史侍郎裴蕴与黄焖侍郎虞世基低头垂首,任由杨广怒斥。
丞相兼左骁卫大将军宇文述见状,拱手施礼,试探进言。
“陛下稍息怒,容老臣一言。”
杨广斜睨一眼,冷笑道:“哦?”
“宇文将军也想劝朕?”
宇文述怎会如此不智?
作为杨广心腹,他早已摸透这位帝王脾性。
这位主雄才大略,却久居帝位,未免刚愎自用。
早已不复潜龙时的谨慎纳谏。
他怎会去触霉头?
既然皇帝执意征高句丽,他自当顺势而为。
想通利弊,宇文述小心开口。
“陛下。”
“老臣以为,府军逃亡,皆因眷恋故土。”
“恰逢征高句丽在即,不如将逃兵擒回,祭旗震军。”
“既显陛下威严,又壮我大隋军势!”
“王师所至,高句丽必闻风丧胆!”
此言避谈农民起义,亦不提前两次征伐失利。
杨广听罢,脸色稍缓,笑道:“说得妙!”
“不愧朕之丞相,谋略无双!”
“就依你言。”
“限你一月,各地府军必须于此集结。”
“若办不到,朕要你项上人头!”
宇文述心中苦涩,却只得硬着头皮应下。
“老臣领旨,陛下放心。”
他暗叹一声。
本想将这差事推给政敌虞世基,却搬石砸脚。
进退维谷。
抗旨不得,否则失了圣眷,他便完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宇文述愁容满面时,李世民处境同样堪忧。
唐国公府,临时别院祠堂。
这位后世千古一帝,此刻赤裸上身,跪地受罚。
李渊手持藤条,一边抽打一边怒骂。
“你疯了不成?”
“三征高句丽将至,你竟敢得罪辽东李氏?”
“你是不想活着离开怀远镇了?”
“是不是?!”
怒极处,李渊又是一阵猛抽。
“咔嚓!”
浸油藤条竟生生断裂。
李世民硬气,咬牙不吭一声,任背上血痕纵横。
见他倔强,李渊怒火更盛。
“好!”
“嘴硬是吧?本公倒要看你能硬到几时!”
他摔断藤条,转身欲再取家法。
一旁,李建成看不下去,上前劝阻。
“父亲息怒。”
“既已出错,当谋对策,怎能只责罚二弟?”
李渊喘息稍平,刚才怒不可遏。
李世民的倔强更是火上浇油。
经长子一劝,他渐渐冷静。
“成儿,你有何策?”
李建成笑道:“冤家宜解不宜结。”
“无非赔礼而已。”
李渊摇头,皱眉道:“当众毁人清誉,仇怨已深。”
“赔礼怕是无用。”
李建成不以为意,笑道:“那便让河阳郡公见我唐国公府诚意。”
李渊追问:“有何妙计?”
李建成略一思索,提议道。
“首先,为二弟定一门亲事,示无觊觎长孙氏女之意。”
“再者,为河阳郡公独子奉上厚礼,求其息怒。”
“最后,怕是要委屈二弟登门负荆请罪。”
李世民闻言,怒不可遏。
“李建成,你休想做我大哥!”
“我李世民此生非长孙无垢不娶!”
“齐郡王之女,我定要摘下!”
李建成一愣。
他未料二弟反应如此激烈。
细想后,他仍觉自己化解恩怨之策并无不妥。
世家行事,合乎规矩。
若不能为敌,不如为友。
辽东李氏非寻常人家,远非唐国公府能抗衡。
清河长公主尚嫁入辽东李氏。
在他看来,与其结怨,不如化敌为友,成就佳话。
二弟为何如此激动?
李建成还在困惑,李渊却已怒不可遏。
李世民的肆意妄为,坏了他的全盘计划。
如今让他赔礼,他还如此表现。
李渊真怒了。
他虽被戏称婆婆面,却非真婆婆心性。
他弓马娴熟,上马治军,下马安民,乃真豪杰。
“逆子!”
“你还死不悔改!”
“今日,本公让你见识李氏真正家法!”
“看是你的骨头硬,还是本公的藤条狠!”
骂罢,李渊转身入祠堂取藤条。
李建成忙拉住父亲,扭头对李世民喊道。
“二弟,还不速向父亲赔罪?”
“不过一女子罢了。”
“身为关陇李氏嫡子,你想要何种女子没有?非要长孙氏?”
李世民固执,冷哼一声,起身撂下话。
“长孙无垢是我李世民的,谁也拦不住!”
说罢,他大步离去。
背上血迹斑斑,却丝毫不影响步伐。
他毕竟是武道筑基之人。
这点伤,仅是皮肉之苦。
李渊呆住,随即大骂。
“逆子!真是个逆子!”
李建成无奈。
二弟文武双全,相貌俊秀,却脾气太过倔强。
只能由他去。
许久,李渊骂累,停下叹道。
“成儿,你说给世民寻何门亲事好?”
“这小畜生,需找个厉害女子管他,收收心。”
“否则再因长孙氏女闹事,我李氏怕是担待不起。”
“虽与圣上是表亲,圣上却始终猜忌我们关陇世家。”
“为父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