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空气里一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苏晚卿被两个干粗活的婆子用力的推了进来,她身后的沉重木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上锁的声音很清楚,完全和外面隔开了。

她被取消了王妃的待遇,每天只有一碗糙米粥,和一点没有油的咸菜。

以前的贴身侍女云舒也不知道被调去了哪里,没有人伺候,也没有人说话。

晚上的寒冷刺进骨头,薄被子根本挡不住冷。

没过几天,苏晚卿就开始发低烧,一直咳嗽。

身体的热和屋里的冷混在一起,让她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

在这被所有人忘记的角落里,唯一支撑她的,是肚子里悄悄开始的小生命。

那是在被关禁闭前,她隐约有的感觉。

现在在这绝望的地方,这感觉成了真的。

苏晚卿总是不自觉地用手去轻轻抚摸着肚子。

那里是她世界里剩下的唯一温暖。

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活下来。

她勉强的撑着生病的身体,打扫院子,收集干枯的树叶生火,学着用冷灶烧一点热水。

她的手变粗糙了,脸也很快变得憔悴了,只有那双眼睛,在想到孩子时,会短暂地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微光。

她开始对肚子里的孩子小声的说话,讲她读过的诗和书,看过的景色。

讲外祖父的学问……唯独不提那个给了他一半生命的父亲。

这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送饭的老仆人比平时来得稍微晚一点,他从门口递进那碗平时的清粥时,眼神复杂地快速看了苏晚卿一眼。

嘴唇动了一下,最后只是低声叹了口气,匆匆走了。

那叹气声里,带着一种不好的意味。

苏晚卿心里突然一紧。

她端着那碗粥,却一点也不想吃。

下午,雨下得更大了,打着破旧的窗户,像哀乐一样。

院子外面好像有隐约的说话声,是那两个看守的婆子。

她们大概以为风雨声能盖住声音,说话有些放肆。

“……真是作孽啊……说是病死在路上了……连一口薄棺材都没有……”

“……就是啊……一代大学者,结果这么惨……”

“……里面这位可能还不知道吧……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嘘!小声点!王爷命令不准说一个字!”

“苏太傅”、“病死在流放路上”、“尸骨都没了”……一个个冰冷的词,像带了毒的箭,穿过风雨声,准确地钻进苏晚卿的耳朵里。

她手里的粗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烫粥溅在她冰冷的脚上,她却一点感觉不到。

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没了声音,只剩下心被撕碎的轰鸣。

父亲……死了?

那个会慈爱地教她拿笔、

会因为她一点进步就高兴大笑、

一生清白却被坏人陷害的父亲……最后竟然这么惨?

而她,他唯一的女儿,却在他最痛苦最需要的时候。

被锁在这个华丽的监狱里,甚至不知道他最后的消息!

巨大的悲伤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弯下了腰,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