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一直有一股发霉的味道。
苏晚卿被两个干粗活的婆子用力的推了进来,她身后的沉重木门“哐当”一声关上了,
上锁的声音很清楚,完全和外面隔开了。
她被取消了王妃的待遇,每天只有一碗糙米粥,和一点没有油的咸菜。
以前的贴身侍女云舒也不知道被调去了哪里,没有人伺候,也没有人说话。
晚上的寒冷刺进骨头,薄被子根本挡不住冷。
没过几天,苏晚卿就开始发低烧,一直咳嗽。
身体的热和屋里的冷混在一起,让她有时候清醒,有时候迷糊。
在这被所有人忘记的角落里,唯一支撑她的,是肚子里悄悄开始的小生命。
那是在被关禁闭前,她隐约有的感觉。
现在在这绝望的地方,这感觉成了真的。
苏晚卿总是不自觉地用手去轻轻抚摸着肚子。
那里是她世界里剩下的唯一温暖。
为了这个孩子,她必须活下来。
她勉强的撑着生病的身体,打扫院子,收集干枯的树叶生火,学着用冷灶烧一点热水。
她的手变粗糙了,脸也很快变得憔悴了,只有那双眼睛,在想到孩子时,会短暂地发出一种近乎神圣的微光。
她开始对肚子里的孩子小声的说话,讲她读过的诗和书,看过的景色。
讲外祖父的学问……唯独不提那个给了他一半生命的父亲。
这天,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送饭的老仆人比平时来得稍微晚一点,他从门口递进那碗平时的清粥时,眼神复杂地快速看了苏晚卿一眼。
嘴唇动了一下,最后只是低声叹了口气,匆匆走了。
那叹气声里,带着一种不好的意味。
苏晚卿心里突然一紧。
她端着那碗粥,却一点也不想吃。
下午,雨下得更大了,打着破旧的窗户,像哀乐一样。
院子外面好像有隐约的说话声,是那两个看守的婆子。
她们大概以为风雨声能盖住声音,说话有些放肆。
“……真是作孽啊……说是病死在路上了……连一口薄棺材都没有……”
“……就是啊……一代大学者,结果这么惨……”
“……里面这位可能还不知道吧……知道了可怎么办呢……”
“……嘘!小声点!王爷命令不准说一个字!”
“苏太傅”、“病死在流放路上”、“尸骨都没了”……一个个冰冷的词,像带了毒的箭,穿过风雨声,准确地钻进苏晚卿的耳朵里。
她手里的粗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碎了。
烫粥溅在她冰冷的脚上,她却一点感觉不到。
整个世界好像一下子没了声音,只剩下心被撕碎的轰鸣。
父亲……死了?
那个会慈爱地教她拿笔、
会因为她一点进步就高兴大笑、
一生清白却被坏人陷害的父亲……最后竟然这么惨?
而她,他唯一的女儿,却在他最痛苦最需要的时候。
被锁在这个华丽的监狱里,甚至不知道他最后的消息!
巨大的悲伤像海啸一样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弯下了腰,剧烈地干呕了起来。
却什么也吐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