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昭意不知道的是,容以淮会这个时候提起,无非是看出她有心事,想转移注意力罢了。
宴席期间,台上还安排了明星献唱。
沈家经营着国内最大的娱乐公司,即便是当红的一线艺人也要卖几分薄面。
大厅内人多,不太流通的空气加上烟味,让苏以安隐约感觉胸口发闷。
“不舒服?”容以淮察觉到她的脸色,压低声不乏担忧,“要不要先回去?”
苏以安摇头,拿着手机站起身,“没事,出去透会气就好。”
容以淮没有勉强,从西裤口袋摸出一支喷雾药剂,放进她手心。
这个习惯已有五六年了,未雨绸缪,无论他何时都不会忘记。
夜幕低垂,苏以安走到长廊外的露台,迎着吹拂而来的晚风,眉眼清醒,不见一丝沉溺。
手机亮了亮,她划开屏幕,看到贺凛发来一条消息。
“二小姐,几点来接你?”
苏以安看了眼时间,指尖按下两个字回复,“九点。”
随后,熄灭的屏幕没再亮起过提示。
惜字如金。
苏以安倚着身前的栏杆,支起下巴望向远处灯火璀璨的夜景。
“京城这么多名媛,我一直觉得沈昭意是最漂亮的,结果今天见到苏以安,才发现人外有人。”
“难怪容家对她宝贝得很,也不知道以后便宜了哪位少爷。”
“诶,之前我看见了,那位岑总和她关系匪浅。”
“岑家啊,说好听点是新贵,可比起容家还差远了。”
宴会厅的大门虚掩着,夹带着八卦的闲谈从里面传出,一字不漏地送到耳边。
苏以安垂眸,唇角微扬的弧度泛起嘲意。
豪门世家,永远逃不开的话题便是联姻、利益。
只是她足够幸运,能够摆脱被当成商品,明码标价的命运。
谈论还在继续,冷不防,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背后妄议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样的道理,几位应该明白。”
是岑时,他一手端着酒杯,挺拔的身形如松如柏,却无端隐着锐气。
对方像是被震慑住,“岑、岑总。”
岑时看着他们,低缓的嗓音不带一丝起伏,“希望没有下次。”
几个人自觉脸上挂不住,说了句“抱歉”便匆忙散开。
苏以安站在原地未动,视线的盲区让她处在一个里面看不到的角度。
许久,直到岑时也离去,她才缓步回了大厅。
……
夜深,宴会散场。
苏以安走出酒店时,天空又飘起了雨,昏黄的路灯下满是细密的雨丝。
一记短促的鸣笛,她循声望去,看见贺凛推开车门走来,骨节分明的手掌握着伞柄,口中还咬着棒棒糖。
苏以安迈下台阶,站到了男人身旁,“等多久了?”
贺凛将纸棍丢进垃圾桶,“刚到。”
话虽如此,可细看挂满车身的水雾,分明是等了很久。
苏以安弯身坐进车里,看到座位下方摆着一双平底鞋,她换上,揉了揉酸胀的脚踝,“你放的?”
贺凛扣上安全带,淡淡地应声。
下午的时候,那几个保镖表面上没敢再找麻烦,暗地里却换了个法子,给他罗列了几十条苏以安的生活习惯,还美其名曰要尽快记下,做好“本职”工作。
贺凛懒得计较这些,索性也就记住了。
回沁园大约一小时的路程,一路上,他将车速踩得极快,苏以安几次想出言,又忍住作罢。
等到车停下,一看时间才过了半小时。
贺凛熄了火,撩起眼皮瞥向后视镜,“想吐?”
这话怎么听都带着一股子作弄。
苏以安徐徐地阐述,“作为曾经的死亡赛车手,你应该还算收敛。”
死亡赛车,地下黑市的又一种赌命玩法,即便是专业的车手,在比赛中丧命的概率也高达百分之三十。
贺凛单手搭着方向盘,嗤笑出声,“你对我调查得够详细。”
连他玩过死亡赛车都知道。
苏以安拉开车门,轻柔的话音瞬间消散在风中,“不是。”
不是调查,而是她恰好经历了他的那段过去。
从车库出来还要穿过庭院,贺凛斜着雨伞,将大半的伞面遮在苏以安上方,自己的肩膀却淋得湿透。
苏以安握住伞柄推了回去,“伤还没好,别淋雨。”
贺凛恍若未闻,挪动伞面的同时抖落了一大片水渍。
雨天的鹅卵石路湿滑,苏以安走得缓慢,这让身高腿长的男人不得不放慢脚步等她。
索性,他停了下来,“抓着我的手。”
苏以安看着贺凛身上氤湿的布料,还未开口,便听见他又说,“别不小心摔倒还怪我走太快。”
这个男人,非得用恶劣的语气表达好意么?
隔着衬衫袖口,苏以安覆上贺凛的手腕,动作留着几许分寸感。
两人的距离一下贴近,雨夜中,她的裙边飘荡着,擦过他的西裤。
进屋前,苏以安踩着门口的地毯,回眸说道,“明天早上七点我要出门,陪我去个地方。”
贺凛点了下头,插着兜转身回到雨里。
“晚安。”
清浅的嗓音裹挟在嘈杂的雨声中,微不可闻。
被溅湿的黑色皮鞋微顿,贺凛扬起手,举过肩膀晃了晃,径直朝侧院走远。
待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苏以安站在屋檐下,伸手接住滴落的雨水,沾了满手湿意。
……
翌日一早。
位于西山的灵安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的寺庙,除了逢年过节,平日里也有不少人前来祈福。
从山脚到寺庙有近千级台阶,周围风景宜人,苏以安始终不急不缓,偶尔累了就停下来休息。
相比之下,跟随在她身侧的贺凛,简直悠闲得像在散步。
当苏以安再次停下,他抱起手臂,轻飘飘地说着风凉话,“就你这个速度,是不是还想在山上过夜?”
苏以安呼出一口气,用手背贴了贴微红的脸颊,“我有哮喘,夏天闷热容易发作,不适合剧烈运动。”
贺凛闭上嘴不说话了。
行,这事是他忘了。
他踢开脚边的一颗石子,面无表情地找补,“那我抱你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