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战神,今日散人。
镇守深渊的功德早已还尽,九幽之下的绝望也已埋葬。
苍生?三界?与他何干。
他饮尽壶中最后一滴酒,酒液辛辣,灼过喉肠。
痛快。
……
这一日,栖霞山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仙光祥瑞,驱散了山间闲散的云雾,威仪凛然,惊得飞禽远遁,走兽伏藏。草庐前那方他平日对弈独酌的石坪,被这几道骤然降临的光华映得流光溢彩,失了静谧。
为首者,是一位身着天庭神官服饰的老者,面容肃穆,手持一卷缭绕着法则气息的金色法旨。其身后跟着数名气息沉厚、目蕴精芒的仙将,铠甲鲜明,与这山野陋庐格格不入。
神官目光如电,扫过这简陋草庐,最终落在那位依旧背对着他们,正专心致志给一株野兰浇水的青衫人影身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起。
“逍遥散人?”神官开口,声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审度,“你可知吾等来历?”
浇水的手未停,水声淅沥。
神官面色一沉,提高了声调:“吾乃天庭敕令神使,奉昊天御旨,前来宣召!”
“尔虽出身微末,然天赋异禀,道迹非凡。天帝惜才,特赐恩典,许你飞升天界,授巡天卫统领之职,享天庭气运,铸无上仙基!此乃万千修士求之不得之旷世仙缘,还不速速跪接法旨,叩谢天恩!”
声音在山谷间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身后的仙将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等待那预想中的感激涕零与叩拜。
水壶轻轻放下。
青衫人影缓缓转过身。
那是一张看似年轻平淡的脸庞,唯有一双眼,深得不见底,仿佛囊括了万古星寂。他目光掠过那璀璨的法旨,掠过威严的神官与精锐的仙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激动,没有敬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忽然笑了笑,抬手一招。
石桌上那只喝了一半的、粗陶所制的酒坛凌空飞入他手中。
在神官骤变的脸色与仙将们惊愕的注视下,他仰头,畅饮。浊烈的酒液顺着唇角溢出,滑过下颌,滴落青衫。
“嗝——”
一个毫不雅观的酒嗝打破了一片死寂。
他随手将空了的酒坛掷于脚边,“啪嚓”一声,碎裂的陶片溅开。
“说完了?”他问,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日天气如何。
“你!”神官勃然大怒,周身神光涌动,“大胆散修!安敢对天旨不敬!可知这是何等罪过?!”
“罪过?”他像是听到了极好笑的笑话,低笑声从胸腔里震出来,越来越响,最后化作肆无忌惮的狂笑,“哈哈…哈哈哈……”
笑声倏然一收。
他踏前一步,就这一步,周身那闲散慵懒的气息骤然褪尽,一股无形却磅礴浩瀚、仿佛源自太古洪荒的威压轰然弥漫开来,虽一闪即逝,却瞬间让那煌煌天旨仙光为之黯淡,让神官与仙将们神魂剧颤,脸色煞白,几乎窒息!
“苍生?”他唇齿间碾过这两个字,浸满了万载冰封的嘲讽与漠然,“我镇守深渊、身陷五衰时,苍生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