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都凉透了,我妈还在操心我乱花钱。
墓碑前,她扶着我的相片,认真地问陵园管理员:
“师傅,这纸钱要是一次性烧多了,孩子在下头会不会学坏?能不能分批次烧?比如一天就烧三张,早上一张,中午一张,晚上一张?”
人间的管理员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地府的管理员直接掀了桌子。
我正排着队等投胎,就被一股阴风拎起来往回扔。那地府公务员气得胡子都翘上了天:
“真是什么人都能当父母了!烧个纸都抠抠搜搜算计!你——回去!给你妈掰扯清楚!掰不清楚我带她下来亲自跟我解释!”
我:“……”
1
再睁眼,我坐在大学报到的车上。
车窗外的阳光刺眼,我妈的声音像紧箍咒一样精准钻进我的耳朵:
“王格格,生活费我以后一天分三次转你。”
“我早打听好了,你们食堂早饭十块,午饭二十,晚饭二十,够吃了。”
“以后每顿饭前给我发消息报备,吃完再拍个照片给我,核对无误我再转当顿的钱。”
她说得条理清晰,显然精心规划已久。
我低头看着自己充满血色的、属于十八岁的手,狠狠掐了一把大腿。
疼。
真的回来了。
上辈子,我就是这么被她用一天三顿、一顿一结的方式活活掐断了所有自由。
忘了吃早饭?那天就饿着。
想吃个宵夜?那是浪费。
同学生日聚会?那是奢侈。
我打工赚的钱永远填不满她“养成好习惯”的坑,最后学业打工两头空,学分不够,延迟毕业。
然后……我跳进了那条冰冷的河。
我以为死亡是终结。
没想到她在我墓碑前还在研究“如何防止孩子在地下乱花钱”。
地府都听不下去了。
我看着眼前还在喋喋不休规划着我五十块一天人生的母亲,心底那片死过一回的冰凉突然窜起一簇火苗。
好啊。
妈。
这次我回来了。
咱们好好算算账。
是你要我省着花人生的。
这次,我陪你慢慢算。
2
车停了。
我妈拎着我那洗得发白的行李箱,眼神像精密扫描仪,掠过校门口每一个新生和家长的穿着,尤其是他们手里的行李牌子。
“看着点,别学那些攀比的。”她压低声音,手指掐了我胳膊一下,“学问没做好,先学会花钱,最没出息。”
我嗯了一声,没反驳。上辈子我会羞愧地低头,现在我只觉得她那手指掐过的地方,像被冰碴子划过。
凉,且带着死河的腥气。
报到流程繁琐,我妈全程主导,我像个被操控的木偶。她甚至想去打听辅导员家里几口人、工资多少,被我硬生生拽住。
“妈,饿。”我说,“十一点了,该吃早饭了。”
她愣了一下,显然没适应我主动提要求。她看了眼手机,皱眉:“车上不是吃了饼干?忍忍,午饭一起吃,省一顿。”
看,来了。上辈子就是无数个“忍忍”、“省省”,把我对生活的热情一点点磨灭。
“妈,”我看着她,眼神大概像地府那会儿一样凉,“地府的官儿说,饿死鬼投胎手续特别麻烦,他不想再经手第二次。”
我妈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了一下:“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