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新莽地皇四年,昆阳之战的消息如惊雷般传遍天下——刘秀以数千兵力击溃王莽四十二万大军,陨石夜坠敌营的传说更添了几分天命所归的神秘。消息传到齐郡,林靖站在城头,望着操练正酣的郡兵,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城墙的砖石。

“兄长,刘秀赢了。”林墨拿着加急传来的情报,语气难掩激动,“四十二万大军啊,就这么败了!王莽怕是撑不住了。”

林靖接过情报,目光扫过“陨石助战”的字眼,沉默片刻:“陨石之说,多半是造势。但能以少胜多,这份胆识与谋略,绝非寻常人。”他抬头看向河北方向,“更始政权已入长安,却忙着内斗,刘玄怕是成不了事。反倒是这位刘秀,昆阳之后声名鹊起,又被派往河北招抚,这步棋走得妙。”

站在一旁的林嵩听得入神,忍不住问:“父亲,我们要去投奔他吗?”

林靖摇头:“不急。河北局势复杂,王郎在邯郸称帝,刘秀身边只有少数亲信,能不能站稳脚跟还未可知。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守好齐郡,静观其变。”

他转身对林墨道:“给刘秀那边送批粮草,不要署名,只说是‘齐地义士’所赠。另外,派几个精干的人去河北,打探他的动向,但切记不可暴露身份。”

林墨点头应下。他知道兄长的心思——林家历经多朝,早已明白“不押注太早”的道理。当年秦末群雄并起,先祖林辰也是等刘邦入咸阳后才逐步靠拢;如今乱世再临,刘秀虽有潜力,却尚未显露出一统天下的气象,贸然投奔,风险太大。

齐郡的日子依旧按部就班。郡兵在林靖的训练下愈发精锐,粮仓里的储备足以支撑三年,周边流民因齐郡安稳,纷纷前来归附,林靖从中挑选青壮编入辅兵,其余则分给土地,让他们耕种,既充实了人口,又增加了赋税,一举两得。

林嵩每日跟着父亲处理政务,看着父亲如何平衡豪强与百姓的利益,如何用有限的资源修缮水利,如何在接待更始政权使者时既不失礼又坚守底线。他渐渐明白,所谓“世家”,并非只是财富与权力的叠加,更是在乱世中守护一方安宁的责任。

河北的消息断断续续传来:刘秀在信都站稳脚跟,联合渔阳、上谷的骑兵,击败王郎;更始帝刘玄猜忌刘秀,封他为萧王,召他回长安,刘秀以“河北未平”为由拒绝,正式与更始政权决裂。

“时机近了。”林靖看着最新的情报,对林墨道,“刘秀拒回长安,已是自立的信号。我们该派人去见他了。”

这次,他没有让亲信去,而是决定让林嵩带队。“你去河北,代表齐郡,也代表林家年轻一代。记住,见刘秀时,不必卑躬屈膝,也不可傲慢无礼。告诉他,齐郡愿与他互通有无,若他能安定河北,齐郡愿为后盾。”

林嵩握紧手中的传家玉佩,郑重点头:“孩儿明白。”

出发前夜,林嵩做了个梦。梦中,先祖林辰站在齐郡城头,笑着对他说:“乱世选主,如农人选种,要看根是否深,苗是否壮。刘秀这株苗,经了昆阳的风雨,根已扎进河北的土,是时候施点肥了。”

梦醒时,玉佩还带着余温。林嵩知道,自己肩上扛的,不仅是一次出使的任务,更是林家下一代的选择。他带着父亲准备的粮草清单与齐郡地图,踏上前往河北的路。

河北的风,比齐郡更烈。林嵩一路看到的,是战火后的残垣,是流离的百姓,也看到了刘秀军队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景象——有一次,他的车队路过一个村庄,正撞见刘秀的士兵帮村民修补屋顶,动作生涩却认真,村民则端着水递过去,脸上带着久违的笑容。

“这就是父亲让我看的‘根’吗?”林嵩喃喃自语,握紧了玉佩。他忽然明白,先祖们为何总说“保民者昌”,刘秀能在河北立足,靠的或许不是陨石,而是这一点一滴的民心。

抵达刘秀军营时,正赶上他召开军事会议。林嵩在帐外等候,听到帐内传来刘秀的声音:“百姓苦战乱久矣,我们夺天下,不是为了自己称王,是为了让他们能安稳种地、娶妻生子。”

那一刻,林嵩觉得,林家这次的选择,或许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