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的盛夏,大屿山被潮湿的热气包裹。宝莲寺的晨钟尚未敲响,凌晨三点的山间雾气就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将这座以“慈悲净土”闻名的寺庙笼在一片诡谲的朦胧里。
禅房的木板床吱呀作响,程薇蜷缩在角落,光头下的头皮因紧张而阵阵发麻。她将耳朵死死贴在冰冷的墙壁上,隔壁传来的金属碰撞声和压抑到极致的呻吟,像一把钝刀,一下下割着她的神经。三个月前,她还是《真相周刊》那个以犀利报道著称的女记者,穿着精致的套装穿梭于写字楼;而现在,她剃光了头发,伪装成一名患有严重抑郁症、寻求宗教救赎的“妙净”比丘尼,混进了这座她怀疑藏着惊天秘密的寺庙。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借着屏幕微弱的光芒,快速翻看刚拍下的照片——地下室入口处那扇不起眼的铁门,门缝里漏出的、闪着冷光的不锈钢手术台边缘,还有冷藏柜里整齐排列、贴着标签的器官保存箱,每个箱子上都用黑色马克笔写着代号和日期。
“阿弥陀佛……”程薇试图模仿尼姑们诵经时的腔调,声音却控制不住地发抖。三个月前,她的闺蜜苏梦,那个同样嗅觉敏锐的调查记者,就是在调查宝莲寺的“慈善基金会”时,被官方判定为“意外坠崖自杀”。可苏梦坠崖时那扭曲的尸体姿态,还有她死前最后发给程薇的、只有“莲花染血”四个字的信息,都在程薇心头刻下了“谋杀”的烙印。
“吱呀”一声,禅房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程薇心脏骤停,以最快的速度锁屏,将手机藏进僧袍最里层的暗袋。门被推开的瞬间,她已经换上了那副呆滞、木讷的表情,机械地捻动着手里廉价的塑料佛珠。
来人穿着一身灰色海青,衣料考究,腕间那串沉香念珠一看就价值不菲,每走一步,都散发出若有似无的香气。是释智定,宝莲寺的住持,被誉为“佛教界特蕾莎”的女人。
“妙净,又睡不着?”释智定的声音柔婉动听,却像浸了蜜的砒霜,甜腻得让人发慌。她缓缓走近,程薇下意识地屏住呼吸——她闻到了,那是Chanel N°5香水的味道,可这香气里,却混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程薇猛地低头,掩饰住眼中的震惊。她看到,释智定右手的袖口上,有一块暗红色的、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师父……我……我总梦见有人从悬崖掉下去……”她故意让声音带上哭腔,将话题引向苏梦的“自杀”。
释智定的目光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像鹰隼般死死盯着程薇。下一秒,她突然伸出手,狠狠掐住程薇的下巴,修剪整齐的指甲瞬间陷进肉里,带来一阵刺痛。“梦都是假的。”她的声音陡然变冷,“就像那些以为能在这里找到救赎的蠢货……”尾音拖得很长,最后化作一声轻佻的轻笑,“明天早课,别迟到。”
门被关上,程薇立刻冲到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剧烈干呕。镜子里的女人面色惨白,光头边缘还有未愈合的戒疤,那是她为了伪装得更像,故意让寺里的“师父”用香烫的。这些天,她见过太多蹊跷事:深夜时分,总有黑色奔驰悄无声息地进出寺庙后门;功德箱里不止一次出现成捆的美金;还有那个被关在偏院、总在半夜发出凄厉惨叫的“精神病居士”……